【本书简介】
本书是常新港的小说集,收录了《独船》《我的经历和你的故事》等18篇经典作品。
常新港是新时期文苑中独树一帜的人物,他的作品在琳琅满目的童书中很容易脱颖而出。他的笔下勾勒了一幅幅色泽鲜明的北方风情画,一个个血肉丰满的北国少年形象——这些“北大荒人”,虽然在逆境中拼搏苦斗,但骨子里却是豪迈、憨厚、坚韧不拔、开拓进取的!虽然生活不幸,遭遇了家境贫困、坎坷,缺乏尊重、理解,但却不低头!作者洞察不幸少年的爱与恨,写出了他们对人间美好情愫、对未来的热烈憧憬和不懈追求。
《独船》曾获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
【丛书简介】
《百年百部中国儿童文学经典书系》精心选择20世纪初叶至今百余年间的一百二十多位中国儿童文学作家的一百二十多部优秀儿童文学原创作品,是有史以来中国原创儿童文学作品的集大成出版工程。
本书系面世至今,受到广大小读者、老师和家长的衷心喜爱,被誉为“中国儿童文学的世纪长城”“中小学图书馆的镇馆之宝”“中小学语文课外阅读必备文库”,成为常读常新、传世久远的中国儿童文学经典阅读品牌图书。
★一部“有分量”的成长之书。在轻飘、肤浅、嬉闹、绵软的儿童文学泛滥的当下,孩子们阅读常新港的作品,有一种特殊的意义——找到成长的力量。★“成长小说天王”常新港人生智慧分享。作品内容涵盖青少年生活的各个方面:与家人的矛盾、成长的烦恼、学校生活的体悟等,字里行间蕴藏打动人心的力量和对人性的深刻洞察。★教孩子直面生活的重压和磨砺,寻找人生的希望!曹文轩语:“常新港的作品是真正能塑造少年儿童性格、给他们的精神打底子的好书。”★斩获大奖。《独船》曾获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
常新港,1957年10月3日出生于天津新港。中国作家协会全委委员。中国作家协会儿童创作委员会委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已出版长篇小说《青春的荒草地》《空气是免费的》《毛玻璃城》《陈土的六根头发》《伤花落地》《懂艺术的牛》《五头蒜》《天空草坡》《生锈的孩子》《烟囱下的孩子》等,以及小说集《麻雀不唱》《十八场青春雨》《逆行的鱼》《羊在想马在做猪收获》《淑女木乃伊》等八十余部。获第一届、第二届、第六届、第九届中国作家协会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1994年度庄重文文学奖,第六届宋庆龄儿童文学奖,以及《巨人》“最受读者喜爱的作品”奖,冰心图书奖等。长篇小说《土鸡的冒险》进入2005年“书香中国”童书排行榜。小说集《咬人的夏天》进入2006年“书香中国”童书排行榜。长篇小说《一只狗和他的城市》获台湾2007“好书大家读”年度最佳少年儿童读物奖,以及台湾2007年“最受学生欢迎的十大好书”奖。小说集《青春的十一场雨》获台湾2008“好书大家读”推荐奖。长篇小说《青草的骨头》获2013年上海国际金风车最佳童书奖。短篇小说《冬天的故事》《荒火的辉煌》《独船》《咬人的夏天》译介到日本。长篇小说《土鸡的冒险》《变身狗》《老鼠米来》《猪,你快乐》和小说集《蓝雪黑鸟》《咬人的夏天》在韩国出版。《土鸡的冒险》获韩国“文化体育观光部”2008年优秀图书。
1 再版说明
3 总序
1 生命
20 山那边,有一片草地
30 在雪谷里
39 儿子·父亲·守林人
48 白桦林 不说话
59 黑色的“尤特兹”
71 荒火的辉煌
79 独船
93 秋景如水
105 我的经历和你的故事
147 咬人的夏天
156 光明树
173 沼泽地上的那棵橡树
183 白山林
198 一个普通少年的冬日
213 蓝雪黑鸟
223 十五岁那年冬天的历史
237 极地故事
附录
258 作家相册
261 作家手迹
黑色的“尤特兹” 它,浑身没一点杂毛,像没有燃烧过的木炭一样黑。假如在它身上任何一个地方切开一道口子,就像要流出黑色的油脂,或者会流出泛着光的黑色的沥青,仿佛投入一根火柴,就会呼地一下子燃烧起来。 这不过是我的一些荒唐的想法。其实,它只不过是一头纯黑色的牛罢了。 我第一次对它发生兴趣,是在发现爷爷在叫它时,用了一个奇怪的字眼——“尤特兹”。 凡是叫尤特兹的,都是我们队里那种挂个拖斗的胶轮拖拉机。后面两个一人高的大轮子,前面一对很小的可以转弯的小轮子。听说,尤特兹是苏联人的叫法。 爷爷从不愿意跟我说话,他宁愿闷头多抽几支旱烟,呛得他直咳嗽,也不愿搭理我。我一问他,他就说:“小毛孩子,你懂个屁!” 这时候,爸妈就劝我:“孩子!爷爷难受,别打扰爷爷!” 因为,爷爷要退休了,要离开他待了好多年好多年的牛棚。爷爷坚决要到年底再退休,队长也就不好再勉强。可爷爷心里总有一块石头压着。 那天,我给爷爷卷了好多支旱烟,摆在他的烟盒里。爷爷看见了,高兴起来,抽了一支又一支,最后,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擦了一把呛出的泪,拍了我一下脑袋:“……那黑牛,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脾气暴着哩!队里的头一辆尤特兹开进村里时,汽笛声把黑牛吓毛了。它一看见人群都围着那辆尤特兹,自己受了冷落,就火了。尤特兹一从它面前开过,它就把眼睛瞪得溜圆,追着尤特兹。直撵得它浑身大汗,嘴巴上的黏液像浆子一样滴到地上……我懂得这黑家伙的心事。我就也叫它尤特兹,安慰它一下。不过,它一见到真正的尤特兹,还是气不顺呢!” 可是,爷爷说的是黑色“尤特兹”年轻的时候。现在它老了,像爷爷一样的老。 不久,队长给爷爷找了一个帮手。他是一个知青,叫陈冬。干活时,爷爷经常找不到他,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有人说,知青陈冬经常去场部,不是去医院看病,就是去看电影。 那天下午,队长来家里喊爷爷,让爷爷赶辆牛车,把修好的电动机从场部拉回来。能干活的牛都套车出去了,只有走不了远路的“尤特兹”趴在牛棚里,准备着干些零杂的活。 爷爷狠心把“尤特兹”套上了车。 从场部到队里,有二十几里路,回来就会天黑了,爸爸和妈妈让我跟爷爷去,帮爷爷一下。要知道,爷爷的眼睛也跟老“尤特兹”的眼睛一样,黑天里看什么都模糊不清啊! 把电动机装上车,往回走时,天就暗下来了。“尤特兹”越走越慢。爷爷心里急,但只是挥着鞭子,让鞭梢在“尤特兹”的耳朵边上转悠,并不抽它。 在上一段陡坡时,“尤特兹”干脆站住了。无论爷爷怎么用苍老的声音呵斥它,它也只是把笨重的头摆动几下,仿佛那穿在它鼻孔上的铁鼻环妨碍它呼吸似的。 爷爷真抽它了。“尤特兹”无奈地低着头,向坡上拉去。鞭子始终响着,可刚拉到一半,“尤特兹”突然跪下了,把头触在地上,好像要钻到地里去。 爷爷狠狠地抽它,想使它站起来,一边骂它:“不争气的东西!打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尤特兹”感到了鞭打的疼痛,哀伤地哞叫了一声,往前爬去,两条前腿跪在地上,拉着车向坡上爬去。 爷爷见到此景,把鞭子扔了,奋力推着车:“它这是最后一招了,最后一招了……” 爷爷多皱的眼角上挂着一滴泪。 爷爷真正知道,黑色的“尤特兹”不能干重活了,只能干些轻活。爷爷也不能赶车了,只能喂喂牛。 这一年,队里的知青开始一个一个返城了。那“尤特兹”就经常把一个知青的铺盖卷和一只破箱子拉到小车站上。它今天送走一个,明天送走另一个…… 陈冬每回赶着“尤特兹”送走一个知青,他就狠狠地打一顿“尤特兹”。他冲着“尤特兹”发泄心里的幽怨,他也想回家啊! 正是夏锄的季节。不知怎么,北大荒一到这个时候,连云彩也懒得到这个地方,只剩个烧红的太阳舒服地躺在瓦蓝的天床上。偶尔有一两片薄云,也只是躲到远离太阳的天边上,悠闲地踱着步子,在那儿看热闹。 队长好容易在树荫下找到知青陈冬。他正闭着眼睛睡大觉,离他不远的树下,卧着几只鸡和一条伸开了四肢昏睡的狗。 队长跟他大声争吵了几句。陈冬爬起来,拍打了几下身上的灰土,向牛棚走来。他一句话不说,把卧在地上的“尤特兹”拉起来。“尤特兹”本不想起来,可知青陈冬猛地一拽它鼻上的铁鼻环,把它的梦惊跑了。 陈冬把“尤特兹”套上车,顺手把鞭子抓在手里。“尤特兹”哀怨地闭上眼睛,等着挨打。它认识两个人,一个是陈冬,另一个是爷爷。 爷爷追出饲料棚:“陈冬,中午赶车干什么?”爷爷心疼“尤特兹”。 “给地里锄地的人送饭!”陈冬气呼呼地说,顺手打了“尤特兹”一鞭子,赶车就走。 “你抽的是牛,不是石头!”爷爷嚷嚷开了,那声音沙哑、苍老。 “牛就是叫鞭子抽的!”陈冬顶了爷爷一句,声音一出喉咙,吓得“尤特兹”又闭了一下眼睛。 爷爷一手扶着牛棚的柱子,一手哆嗦着指着“尤特兹”:“它要饮完水,才能套车干活!” 陈冬不知听没听见爷爷的话,固执地赶车走了。 爷爷气得咳嗽了一阵,见我跟在他身后,像找到了救星似的,拍了我一下:“去!看着那浑小子!不许他再打‘尤特兹’!” 我不愿伤爷爷的心,悄悄跟着牛车去了。我只是远远跟着。说实话,我根本保护不了“尤特兹”。说不定,我冒犯了一脸阴郁的陈冬,他还会抽我一鞭子呢! 地头上,一下子站起了很多人,他们看见了送饭的小车,兴奋地叫起来。他们早饿了。 陈冬无精打采地坐在牛车上,把一块盖馒头的白布顶在头上,遮着太阳灼人的光线。 这时候,我突然发现,“尤特兹”加快了步子,把车拉到一个岔道上,离大道越来越远。 等着吃饭的人们也发现了,喊叫起来。 牛车上的菜桶和装馒头的木槽子摇晃起来。陈冬清醒过来,揭开头上的白布,伸手去抓牛鼻绳。不管他怎么拼命拽,“尤特兹”仍固执地向前奔去…… 前面是一条流淌着清水的水沟。一条很深的水沟。“尤特兹”太渴了。它以往套车干活之前,爷爷是让它饮饱了水的。今天它却渴坏了。它实在忍不住了。它那双快要被太阳晒出火星的眼睛,终于发现了水。它不顾铁鼻环拉扯鼻子的疼痛,疯狂地冲向水沟…… “尤特兹”几步跨进了水沟,把头深深探进水里。车板却倾斜了,馒头槽子、菜桶扭着舞步滚到河沟里去了。陈冬刚要大声喊叫,自己也翻身掉进水里。 陈冬在水里扑腾的时候,水面上漂着油星和数不尽的白馒头。他怒冲冲寻找鞭子。 “尤特兹”已饮饱了水,自己拉着空车向地头走去。 等着吃饭的人一下子围过来,把“尤特兹”和空牛车围在中央,恶声咒骂起来。而“尤特兹”还在伸舌头舔着嘴巴边上沾着的水滴。 陈冬落汤鸡一般跑过来,刚奔到跟前,就把鞭子举起来:“妈的!都闪开!我要把这头老不死的……” 我冲过去了,对着饿着肚子的人们,替不会说话的“尤特兹”申辩:“不能怨它!套车前,爷爷让他先给‘尤特兹’喝水,他不听,一滴水不给它喝,就赶着它来了……” 几个怒冲冲的小伙子把脸转向了陈冬。有一个半开玩笑地说:“原来他是罪犯,瞧!他还举着鞭子当法官哩!” 结果,上来四个小伙子,扯起陈冬的四肢,一二三,一二三,打夯一样礅上了。 陈冬的屁股礅得好疼,他骂天骂地,骂“尤特兹”,骂我…… 我乐了,心里高兴透了。我替“尤特兹”报仇了。在大伙惩罚陈冬的时候,我悄悄牵着好朋友“尤特兹”拉着空车回队里了。路上,“尤特兹”老是抬起苍老的眼皮盯我一下,表示对我的感激……那一刻,我觉得,“尤特兹”是属于爷爷和我的了。 我回到牛棚里,跟爷爷学说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爷爷也乐了,一边听,一边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傻小子!狗屁不懂的傻小子!”我办了这么一件出色的事情,爷爷还是用这样的话表扬我。 秋天临近时,队里发生了两件事:爷爷正式退休了。这不算什么大事,可他毕竟是我的爷爷,所以,是大事。第二件,队里最后一批知青要离开北大荒了。他们一共五个人,其中就有陈冬。 有一次,陈冬跟爷爷发牢骚:“我们在队里干了八年,临走了,也该好好吃一顿。这‘尤特兹’够全队人来个大会餐了!” 爷爷说了一句:“你放屁!” 就是那天晚上,爷爷一回家,就歪倒在炕上,不吃不喝,像害了一场大病。我给爷爷又卷了十支烟,想让爷爷高兴一下。爷爷看见了,却挥着手:“躲远点!别让我心烦!” 我好委屈。爸和妈也说:“出去玩吧!让爷爷静心躺躺!” 我刚要出门,队长进来了。一直走到炕前,弯着身子跟爷爷说话,不知在说什么。爷爷呢,一直把头面向墙壁躺着,一动不动,像睡着了。队长呢,却不停地说,说着说着,爷爷的肩膀抖动起来,越动越厉害,结果,突然坐起来,眼睛狠狠盯着队长的脸:“我不同意!” 队长的脸也不好看了:“这是领导的决定,明早就杀!”队长返身走了。 爷爷一个人坐在炕上发呆,浑身哆嗦着。 天啊!杀掉“尤特兹”竟然成为事实了。队里为了欢送最后一批知青返城,决定把不能干重活的“尤特兹”送上餐桌了。 我不知为什么,冲出屋门,一个劲向牛棚跑去,半道上,正遇到几个人把袖子挽到胳膊肘上,兴冲冲走过。陈冬跟在后面,手里摆弄着一把没磨好的尖刀。 好啊!套牛干活时不给牛喝水,吃牛肉这么积极! “小子!明天吃牛肉!”陈冬抬头看见了我,向我歪了一下头,咧了一下嘴。 我没理他。 当我走到牛棚时,看见空无一人的牛栏里,那专门给牛钉铁蹄掌的四根牛架桩上,正捆着我的“尤特兹”。 明天早上,这条为队里辛劳一生的牛就要永远离开人世了。 我狠狠地在心里咒骂那些想吃牛肉的家伙,他们可以吃鸡肉、狗肉,到地里挖老鼠肉吃,也不该打“尤特兹”的主意。他们想吃肉,为什么这么早就把“尤特兹”捆在这里,这样无情地折磨它!欺负它不会说话吗? “尤特兹”好像认出了我,又抬起那苍老沉重的眼皮,无力地不理解地望着我,好像说:“为什么捆我?钉蹄掌吗?往年只是到了冬天路滑时才钉铁掌啊!为什么?为什么?” 我的“尤特兹”!不为什么!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返身走进牛棚,寻找了半天,才抱着沉重的给牛铡草的铡刀,把捆着“尤特兹”蹄子的粗绳子一根根割断,当啷一声,把铡刀扔在地上,牵起“尤特兹”走了…… 我没有把它牵到牛棚里,也没有把它带到爷爷的面前,我知道爷爷同样保护不了“尤特兹”。我躲开人们的眼睛,走出村子,一直向野外走去…… “尤特兹”默默跟着我,迟缓地迈着步子。我也不知道要把它带到哪里去。它理解我啊!我和它就一直往前走,走到如火的夕阳燃烧过的山林,走到浓重的黄昏笼罩下的穆棱河边。 “尤特兹”大概记得它年轻时来过这河边吧,它快步向河边奔去,贪婪地把头伸进水里吸吮起来…… 我等着它品尝够这清清的甜水。 当它抬起头来,鼻孔上沾着发亮的水珠,那水珠重又滴入波纹里的时候,空寂的山野里响起了“尤特兹”如泣如诉的哞叫……它以为没有人能理解它的哀怨。 我理解。 我含着泪,慢慢走近它,用力把它鼻孔上的、束缚它几十年的铁鼻环取下来,远远抛进静静流淌的穆棱河里…… 它身上是如墨般的黑色,再也没有人强加给它的任何一点东西了。 “你走吧!”我突然喊了一声。 “尤特兹”不动,只是看着我。 我咬牙扭转头,沿着河畔向原来的路上跑去。跑了一会儿,站住了,还能看见“尤特兹”如雕刻般的身影伫立在黄昏的河畔上……我再跑一段,又站住。这时,“尤特兹”的身影不见了,它被朦胧的夜色融化了,它的颜色跟自然的夜色难解难分。我的黑色的“尤特兹”。 “走吧!走得远远的,到你喜欢的地方去吧!”我还是隔着深不见底的夜幕,向它呼喊,不知它听懂了没有。 那个晚上,我在一个麦秸垛的背后哭了许久…… 第二天早晨,陈冬和几个小伙子找爷爷来了。他们提着那堆割断的绳头。他们全都说,是爷爷把“尤特兹”放走了,藏在一个什么地方。 爷爷一句话不说,知道“尤特兹”丢了,跑失了,他眼睛却亮起来,腰也挺直了。他冲着闹哄哄的几个人嚷了一嗓子:“吃个屁!” 队长进来了,脸色好难看,责问爷爷到底把“尤特兹”弄到哪里去了。门外挤满了村里的人。 正当院子里的人乱七八糟吵嚷的时候,村头上响起了一声熟悉的牛的叫声。 爷爷眼角的笑意消失了。我也吃了一惊。人们争先恐后拥向村头。 它确实是“尤特兹”。它乌黑的身上沾满了秋夜的露水。知青陈冬和几个小伙子兴冲冲围了上去:“赶快往牛栏里撵!快点!别让它跑了!” 这时,“尤特兹”失去了过去那驯服的脾性,长长哞叫了一声,挺着两只弯弯的失掉了光泽的角,向前冲去,人们躲开了。没想到“尤特兹”还像年轻时追真正的尤特兹一样,发怒了。 在人们木呆的眼睛注视下,“尤特兹”的四只蹄子踉跄起来,它一直奔到爷爷面前。当它认清了爷爷时,“尤特兹”像是累垮了似的,一下卧倒了,卧在爷爷的脚下,好像要说什么。说什么呢?“尤特兹”睁开那双老眼,望着爷爷,什么也不会表示,只是淌出两行浊泪…… 爷爷蹲下了身子,伸手摸着“尤特兹”的已经取下铁鼻环的嘴,抬头看了我一眼,是用那双泪眼深深地盯了我一下…… 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沉默了。拿绳子和刀的人都把东西藏在身后,悄悄走开了。 只剩下爷爷、我,还有我们的黑色的“尤特兹”。 过了两天,最后返城的知青离开了村子。我看见知青陈冬一个人单独在牛棚门口站了好久。他看见了我,向我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我也像大人那样,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