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美女陈思琪和高干子弟杨天宇相爱,冲破世俗阻力携手走近婚姻,上演了一出现实版的灰姑娘童话。
可灰姑娘的幸福那样短暂,一年后,杨天宇突然去世,陈思琪的生活从天堂坠入地狱。
婆婆的偏见、高干家庭的人情、工作的压力、娘家的经济负累重重逼来,美貌与婚史更为她添上了种种烦恼,陈思琪心力交瘁地踉跄前行。就在她逐渐麻木于这样生活的时候,一夜酒后乱性,和她极不对盘的上司罗炎关系翻开了意想不到的一页。
然而,当幸福再次伸手可及,曾经给陈思琪带来幸福的婚纱,竟成为她重获幸福的最大障碍。
离开,似乎成为她唯一的选择。
五年时光匆匆如水,物是人非,情怀可依旧?
如命运安排再次相遇,两人是否能跨过这一件婚纱的距离?
平民美女嫁给高干子弟,真的是命运的慷慨赠予吗? 不是每一个浪漫的开头,都有一个隽永的收梢 当幸福戛然而止,生活却必须继续! 高干家庭·世态冷暖·职场情事·再婚之路。 新浪读书一千九百万点击超人气小说。 最值得期待的高干文。 网络原名《高干儿媳的艰难再婚路》。 附赠精美书签。
爱新觉罗氏,女,七十年代人,临床检验师。
祖籍:科尔沁草原、旗人,笔名采用祖姓。
曾在杂志、报刊上发表过数篇散文、随笔、杂记,还在一些杂志上获奖。
对爱情和文学的憧憬,故,创作都市爱情系列作品。
其中小说《我离你一件婚纱的距离》网络原名《高干儿媳的艰难再婚路》,新浪点击1900万超人气高干文
其他网络连载作品:
《大首长的小新娘:错嫁豪门》
《倾城欢》
《坏坏总裁逗娇妻》
第一章 《最美》
第二章 女人花
第三章 转身,遇到你
第四章 遁入他的眼
第五章 他的视线,有她
第六章 冷美人
第七章 焦点
第八章 意外,源于偶然
第九章 碰撞之声
第十章 耀眼
第十一章 变化,风在指尖
第十二章 锁上心门
第十三章 依赖
第十四章 浪漫
第十五章 静静守候
第一章 《最美》
第二章 女人花
第三章 转身,遇到你
第四章 遁入他的眼
第五章 他的视线,有她
第六章 冷美人
第七章 焦点
第八章 意外,源于偶然
第九章 碰撞之声
第十章 耀眼
第十一章 变化,风在指尖
第十二章 锁上心门
第十三章 依赖
第十四章 浪漫
第十五章 静静守候
第十六章 依恋
第十七章 取暖
第十八章 劳燕分飞
第十九章 泪眼相见
第二十章 爱,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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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最美》
艺术之都法国巴黎,一场由摄影爱好人士和青年艺术家联合举办的“为我心动”摄影展,在有名的GalerieKreo画廊开展。
首映的剪彩刚刚结束,灯光映照的展厅内,便聚集了来自各方的艺术爱好者。他们流连观赏,脸上频频浮现惊叹之色。一幅来自中国,署名《最美》的巨幅照片,成为本次影展中,最受瞩目的作品。在它之前,驻步观赏的人络绎不绝。
“真美!”跟着导师来巴黎参加学术研讨会,专程赶往此画廊观看影展的中国籍杭州男子杨天宇盯着灵动的照片,清秀的脸上满是赞赏,只是照片中的女孩令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他心爱的人陈思琪。她也喜欢西湖,常常流连于长廊,但不会那么巧闯入别人的摄影画卷。
“很美!”风度翩翩的韩国首尔男子吴俊基顿住脚步,惊愕地望着《最美》,惊叹不已。
“它真的很美。”杨天宇目不转睛地盯着动感的巨照,湖光怡人的西湖美景,动感拍摄扑捉的刹那,让这幅照片充满生机。
《最美》的作者罗炎踱着步子,手持香槟,来到二人身后。小麦色的肌肤透着红润,希腊式挺直的鼻梁上架了副眼镜,但依然不能遮挡他那迷人眼睛透出的光亮。他冲侍者勾勾手指,轮廓很好的唇稍稍开启,命侍者端来酒具,邀请二位驻步欣赏而不舍离去的观赏者共饮:“很高兴,你们如此喜爱这幅画。”
说话间,他深邃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得意之作。西湖在他的作品中,美得动人心魄!满池的荷花,流露着盎然生机。照片上女人的侧影,配上长裙飞扬的动感,七色彩虹画龙点睛……
杨天宇欣然举杯:“西湖比照片上,更美。”
吴俊基摇晃杯中香槟,那浅黄色的泡沫令他心醉:“我没去过,有机会一定去看看。我对中国很好奇。”
“值得一看。”罗炎高举酒杯。
巴黎,他来过无数次,但他此行,感觉肩上的担子很重,因为他充当了艺术的使者,而不再只是“飞龙”实业房地产集团总裁——一个普通的商人。
三位男士,不期而遇,话语间仅围绕《最美》、杭州、还有西湖,闲聊虽仅是几句,却也十分投缘。
杨天宇惦记着待会要参加的国际学术研讨会,不得已率先告辞。
“很高兴认识您。下次韩国见。”吴俊基友好地递上名片。
未道出自己是照片作者的罗炎,礼貌地回赠名片:“无论是杭州,还是纽约,到了,就给我电话。”
‘飞龙’实业,吴俊基没有记忆,但罗炎的大名,他印象深刻。美国《财富》杂志、《花花公子》杂志,都刊登过有关罗炎的报道,称他为“中国现代最有眼光的男人”。
吴俊基惊愕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罗炎:“请问,您就是在去年的经济危机中,买了很多土地的那个罗炎吗?”
罗炎爽朗而笑,成功的喜悦,他感受过无数次,旁人羡慕的眼光,他已不足为奇。他微微点头,谦虚道:“只是偶然。”
《最美》挂在洁白的墙壁上,五彩的射灯将它渲染得神秘。照片上那灵动的画面,完全是偶然而来。
照片《最美》的拍摄,要从几月前,罗炎回国到西湖边采景,参加民间小型摄影会展,说起。
那时,一连数日连绵阴雨的天气,终在一日午后放晴。西湖边,弯曲的游廊上,按捺不住赏景的游人,拿着雨具,欣然出游。
波光粼粼的湖水,映衬着洗净的翠绿山色,随风摆动的杨柳,点缀狭长游堤,沐浴着雨后,从云端缝隙中射出不甘寂寞的阳光,显露着生机。
漫步西湖,是二十三岁的陈思琪,最惬意的事,这里有她童年最愉快的记忆。
她尖尖的瓜子脸不施脂粉,已然白皙得宛如剥了壳的鸡蛋般细腻,两道弯弯细长的秀眉下,乌黑发亮的大眼睛,纯净得犹如清澈的湖水,细巧而挺直的鼻子,都透露着灵气,不点儿红的小嘴轮廓分明,柔唇微启,更显少女纯净。
她清纯的美,引得了赏景游人注目的眼光。但,少女含笑的眼底只有圆圆的荷叶,和羞涩的荷花,仿佛中,她又看见了年幼时,跟着母亲游湖迷路的情景——
“姐姐,别哭。我给你吃莲蓬。”她又累,又饿,又怕,遇到了笑盈盈的胖男孩。
幼小的她,莫名的伸出手,接过男孩递来的莲蓬,学着男孩的举动,哽咽地拨出莲子,塞进嘴里。
时光飞逝,儿时的记忆早已模糊,她不记得男孩的模样,但,阳光散在男孩肩头,那张朝气的脸,则给了她最清晰的记忆。当然,还有那清甜的莲子,从此,烙进了她的心底,也因此,她爱上曾遇到男孩的西湖……
她颀长苗条的身材,肩头披散的长发,白色简洁的衣裙,却让不远处来此拍摄取景的罗炎,看得皱眉。
罗炎对着白裙女孩,懊恼地反复比划着拳头,大嚼着随手扔进嘴里的莲子,深邃的眼底显露被打扰的不悦。
他抬高将脸遮得低低帽檐,透过镜头观察选定的风景,希望能避开闯入镜头的女人。
他吐掉口中略显苦涩的莲子,冲着远处的女人大嚷:“小姐,你能不能让一让。”
喊声,在蜿蜒的护堤上,淹没于路过的游人,兴致勃勃的欢笑声中。
罗炎懊恼地看着那始终后知后觉的女人,等待,却成全了他最奇异的景致——天边出现了斑斓的彩虹,而这搅扰他创作的女人,正好站在彩虹的下方。
“太棒了。”罗炎兴冲冲地按下快门,用胶片记录了上苍恩赐的美景。
碰巧站在罗炎镜头里的陈思琪,彩虹下,裙摆飘扬的背影,成了照片中,最美的一角。
罗炎兴奋地一把拉掉帽子,随意地抛向空中,他要多拍几张绝美的照片,满载而归。
又一轮的等待,他小麦色的肌肤被炙热的天气蒸得发红,汗水顺着挺直的鼻梁,如珠般落下。
他耐着性子等待,因为美是需要用心体会和等待的。他希望,能有更大一些的风,掠起“自愿”成为他模特女人的裙子,扑捉类似“玛丽莲梦露”那种性感的影像,或者拍到女人肩头洒落霞光,朝气蓬勃的美……
一阵热浪过,夹杂着天际播撒的雨滴,没有预兆的落下。荷花池畔的陈思琪,撑开了手中的伞,欣赏着雨打荷叶的美景……
雨水将圆圆的荷叶,压得很低、很低,婀娜绽放的荷花摇曳风中,粉红、洁白的花朵,散发着淡雅的清香……
“对不起,等久了。”身材挺拔的杨天宇,碎跑着来到陈思琪跟前,清秀的眉宇间,满是歉意。
陈思琪将手中的伞,移了移,为杨天宇遮挡袭来的雨:“没关系。”
淡绿色的伞,挡住了两人的大部分背影,可怜辛苦为镜头支撑雨衣,拍摄佳人与美景的罗炎,长长叹气:“真是糟蹋风景。”
伞下,陈思琪轻轻地问:“为什么约我来这里?”
“我有话……想对你说。”杨天宇低低的声音,流露着温情。
“哦?”
“我……我……我喜欢……你。”
“啊?”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你。”
“我……”
“我很认真……”
“天宇!”
……
小小的雨伞,挪了挪,两人间的距离缩短了,雨伞的高度,降低了,伞下说话的声音,放轻了。
“该死!”罗炎烦躁地拉拉被雨打湿的衣裳下摆,看着镜头里,无动于衷的男人背影,啐骂。
罗炎气急败坏地咬紧牙,意兴阑珊地收拾摄影器材,草草结束拍摄。
“哗——”倾盆大雨,猛地袭来,被浇得透心凉的罗炎,暗暗庆幸自己聪明的提前一步,收拾了摄影器材,窃喜地扯开公鸭嗓,放声歌唱。
而,他心目中天赐的模特——陈思琪,却依然站在原地。
“啊?今天是你妹妹杨凌结婚的日子?”陈思琪声音里夹杂着惊奇。
“我妹夫人不错,两人很般配,我爸也这么说。”杨天宇将手试探着伸到陈思琪背后,终,未敢附在她纤细的腰。
陈思琪微微侧头,无意间迎上了杨天宇含情脉脉的眼神,两颊泛起红晕,羞涩地避开。
手机里,传来喜庆的旋律,打搅了浓情蜜意的两人。
“天宇,你到酒店来的时候,先去趟影楼。”神采奕奕的杨老,看着女儿焦急的脸。
“影楼?”
雍容华贵的杨母疾步走到丈夫身边,说了声:“我来”,匆匆拿过丈夫手中的电话,“凌凌补妆的时候,把新娘捧花落在影楼的化妆台上……”
杨天宇被电话那头伴着母亲说话声,同时传出的喧哗声,吵得皱眉。
他含笑着应声:“知道,花束的事,交给我就好。”
陈思琪用胳膊碰碰杨天宇,用唇语道:“你家办喜事,不能耽误,我送你去停车场。”
杨天宇冲陈思琪点点头,举步向停车场走去。
曲曲折折的荷塘边,一池袅娜的荷花荡漾于摇曳的风雨中,雅致的美景朦胧中透着诗情画意。
日月交替,时光如梭,两月前的过去,早已随风划落。
罗炎参加小型摄影展的《最美》,受到各界好评,被推举为“最有潜质的作品”,踏上了法国巴黎举办的青年业余摄影展路途。
在法国巴黎,他每每遇到观赏者,对自己的作品流连忘返,都忍不住去听听他们的好评。
回国后的第一件事,他就是将自己的丰功伟绩播报出去。
“求你了,你不是告诉过我了吗?”罗炎的堂兄——罗烈加班处理着公务,漫不经心地回答。
罗炎拉扯着领带,自吹自擂:“我发现我不仅经营有头脑,也是个艺术家,很善于扑捉……”
话没落音,罗烈看见了传真机里吐出了紧急公务,匆匆地第N次恭喜:“这消息简直太棒了。”
“喂,喂——”罗炎对着急速收线的手机,催促道。
好在他不介意,刚举步走向楼梯,便又将喜讯,通知了母亲。
“真的?你在西湖拍的照片,在巴黎获奖了?”倚在白色意大利皮沙发上打盹的罗母,瞬间精神百倍。
罗母高亢的喜悦之声,引来了练着太极拳、头发花白的罗老太太转身。
罗母站起身,掀去身上盖着的薄单,拿着电话,疾步来到两眼闪光的婆婆身边,将与儿子正通着的电话,递了过去:“妈,您听听。”
罗炎听到了母亲对奶奶说的话,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自己超水平发挥拍出来《最爱》的创作过程,赢得了比他预期更多的夸奖。
他沾沾自喜道:“奶奶,以后我准备在‘飞龙’空闲时,请您当我的模特……”
罗老太太听着嘴都笑得合不拢,捂住话筒,直跟媳妇夸孙子:“我们炎,就是能干,比他爸强。”
罗炎的确能干,当年的边缘少年,家人眼中的问题小子,几经磨练后,出落成堂堂男子汉。没有一味地继承祖辈留下的罗氏企业,而是用父亲给的首批资金,详细地调查市场后,在美国打下了自己的江山。
罗炎收到了他理想的夸奖,心满意足地挂上电话,拿了盘最喜欢的唱片,欣赏着悠扬的旋律,享受惬意。
参加过法国巴黎学术研讨会的杨天宇,比罗炎晚一些时候踏上归途。
“在这里。”陈思琪冲着跟着导师,缓步走出机场的杨天宇挥手。
哦,忘了!杨天宇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严重:他该为陈思琪带回参观摄影展时的宣传资料,因为宣传画册上,有《最美》的图片。
推着行李的他望着陈思琪娇媚的脸:“我忘了件事,在法国,我看到了一幅照片,女主角很像你……”
陈思琪腼腆地冲杨天宇的导师含笑点头,与二人并肩走出机场:“现在才想起,该罚。”
导师识趣地坐到了大巴的最后一排,为他心爱的学生与女友留下了相处的空间。
陈思琪正与杨天宇闲聊,包里的CALL机“滴滴”报响。
杨天宇从腰间取下电话,递给看CALL机号的陈思琪。
“思琪吗?”陈思爵兴高采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陈思琪不解道:“哥,怎么啦?”
“我有工作了。”陈思爵一字一句地说。
“真的?”
“嗯,下周一,就到街道办的残疾人工厂上班。”
“太好了!”
……
陈思琪为良久才等到这份工作的哥哥窃喜,眉尖的笑容洋洒,嘴角的弧度微扬,心情随着谈笑而飘扬。
可碰巧以陈思琪模特的罗炎,则绷着一张脸。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拍摄的《最爱》竟在荣归故里的途中,离奇失踪。
“不好意思,我们会赔偿您承受的损失,具体赔偿事宜,还请您稍等……”航空公司工作人员,礼貌恭敬地回答。
罗炎剑眉紧蹙,将电话递给了秘书,他要的是自己的真迹,不是金钱上的补偿。他烦乱地起身,丢下句“我出去转转”,大步走出了豪华明亮的总裁室。
罗炎拍摄的照片,在他的生活中,影响力极小,仅限他家的妇女们成为了他的粉丝。其他人,就连他的死党王强,对此都表现得不十分热衷。
电话那头的王强“呵呵”一笑,道:“没事,过段时间,你再带着相机,到深山老林里走一走,就能拍到《最喜欢》、《最感动》、《最纯洁》……没关系的。”
罗炎驾着车,驶出“飞龙”,闷哼一声,笑骂:“听你那边的声音,就知道你在你的小卖铺里转悠,什么逻辑?没见识。”
“什么啊?我是做商超的……”
罗炎懒得与王强废话,但王强的一堆调侃,倒是在他脑海中,有了个不成型的想法,不,应该说是艺术的灵感,抽空到西湖边,撞撞好运气,指不定能遇上再次给他灵感的人。
他将车泊到老地方,凭着记忆,沿着苏堤,缓缓地走向“好运气”的荷花池边,程序与当时他拍摄《最美》一样,那佳人的出现就是必然。他嘴角含笑,轻哼着歌,等待再次从天而降的“好运气”。
不远处,《最美》的女主角陈思琪漫步白堤,拉着姐姐陈思怡的女儿豆豆,赏着水中游动的小鱼。
“美。”豆豆指指湖里斑斓的锦鲤,甜甜地笑。
陈思琪拨了颗最爱的莲子,送进嘴里,甘甜的滋味,萦绕舌尖,温婉一笑。
“我来晚了,又害你等我。”杨天宇碎跑着,踏着满天星斗而来。
陈思琪含笑着摇头,看着痴痴望着湖水的豆豆,憧憬着美满的未来,轻声说:“如果将来……我们也能一起天天来这,散步……”
杨天宇微微一愣,身边走过的抱着小孩的一家三口,让他明白了陈思琪的话外之音,会意地接了下面的话:“无论我在哪,我都想着你。”
豆豆莫名地跑开,陈思琪避开杨天宇灼热的目光,追豆豆而去。
璀璨的星空下,波光粼粼的湖水,倒影着狭长的湖堤,偶尔袭来的风,舞动着纤细的柳枝,也留下了漫步西湖的人儿,窃窃的低语。
“你很喜欢荷花?”杨天宇怀抱着跑累了的豆豆,与陈思琪来到了荷花池边。
陈思琪望着满池丰姿摇曳的荷花,轻嗅着空气中流动的淡雅香气,将头靠到了杨天宇的肩上,轻咛:“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杨天宇感受到肩上陈思琪脸蛋传来的体温,微微侧头,望着她沉醉的脸出神。
荷花池的另一侧,罗炎懒懒地斜靠着护栏,无聊地瞪着三三两两的男女,尤其不喜欢站在湖边的陈思琪那“一家三口”,因为,他们站的那个位置,在他的记忆中,只容得下《最美》中的完美女主角。
他看了眼身边走过的,兜售莲蓬的小贩,扬声道:“给我几个莲蓬。”
小贩对罗炎笑笑,晃晃手中残破的莲蓬,扭头冲陈思琪“一家三口”弩弩嘴:“先生,这是挑剩的了,他们都买光了。”
罗炎摆摆手,看了眼那背对自己的“一家三口”,了然无趣地耸了耸肩,意兴阑珊地转身离去。
陈思琪随意地环顾四周:“晚了,我也该带豆豆回家了。”
“嗯。”杨天宇轻应一声,跟着陈思琪,顺着湖堤,向前而去。
只是,与身后“一家三口”相隔不过十来米的罗炎,始终没有停下脚步,错过了他梦寐已久《最美》中的最佳女主角,也错过了他曾偶尔搭讪,谈论《最美》的观赏者。
错过,走过,路过,仅是路人。
缘分却在冥冥中,注定。
有时,转身,就能遇到;但,转身,并不容易。
陈思琪轻嗑着莲子,笑意绵绵;罗炎懒懒地拖着腿,无聊之极……
时光从指间划过,留下的是美好的记忆。昔日的少女,在爱的滋润下,成为了甜蜜的小女人。张扬的青年,在岁月的磨练中,愈发个性。
罗炎没有因岁月,而改变他的秉性,“风风火火”依然是所有人谈论他时,给出的评价。他不以为然,活,就要活得自在。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豪迈之气,令他为寻找最佳上镜女主角,反复在街头“采风”。巴黎、罗马、伦敦……所到之处,皆留下他拉风的身影。
最终,他感到困惑,只有在杭州,他才遇上过上天赐予的女主角,成就过一幅旷世之作《最美》。闲来无事,他再次驾驶爱车出游。
“呜——”马达轰鸣声,引得了陈思琪所带假期活动班级学生的瞩目。
“真酷!”陈思琪的学生羡慕地感叹。
“早点回去了。”陈思琪冲成群结队回家学生挥手,嘱咐道。
几步之遥的罗炎将车驶进停车位,对着后视镜,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发型。
陈思琪不时地冲对自己道别的学生挥手,走过罗炎的车边,他那绚丽蓝的法拉利跑车,吸引了她目光。
流线型的车款,夸张的造型,使她不禁放慢脚步。
罗炎抬抬墨镜,推开车门,差点撞上了缓步经过他车边的陈思琪。
“对不起。”陈思琪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目光仍注视着车身色彩缤纷的喷画,轻声道歉。
罗炎抬眼间,被美艳的陈思琪震撼地移不开目光,不自觉地挺了挺背脊,希望他的形象完美。
陈思琪目光顺着罗炎修长的腿,上移,望向他俊美的脸时,被那器宇轩昂的气势镇住。他周身流露着时尚气息,令她想到了华尔街的成功人士。
罗炎凝视着一袭白裙,娴静的陈思琪,眼眸中涌动着窃喜,这就是灵感!他确定!结识她的冲动,瞬间而起。
陈思琪讪讪而笑,经过止步的罗炎身边,向前走去,她淡淡的荷花香气,在空中播撒……
罗炎关注的眼神,伴着衣裙飘渺的陈思琪脚步的移动,而转移。
他猛然伸出手,薄唇微启,可他又觉得这样唤住偶遇的女人,让她做自己摄影照片的模特,轻浮而唐突。
“先生,买花……”附近传来小贩的叫卖声。
罗炎灵机一动,疾步来到小贩跟前,嘀咕几句,打着口哨,走进了装修考究的茶楼。
他的身后,他叮嘱过的小贩,急匆匆地奔陈思琪而去:“小姐,穿白裙子的小姐,等等……”
“你叫我?”陈思琪停住脚步,侧头看着跑到身边的小贩。
“这是开跑车的先生,送你的荷花。”小贩将手里拎着一篮的荷花,送到陈思琪跟前。
“啊?”陈思琪扭头张望着曾与罗炎相遇的地方,一脸疑惑。
“先生说,他希望认识你,他……想请你……做什么模特……”小贩回忆着罗炎的话。
陈思琪抿嘴而笑。
“那位先生还说……他就在前面的茶楼等你,你一到茶楼,便能看到他。”小贩伸手指向罗炎刚走进的茶楼。
陈思琪笑着摇头,她是个普通的老师,无意结识星探,收了罗炎让小贩送的那一篮荷花中的一朵,留下句“麻烦你帮我带个话:我不懂表演,做不了模特”,便转身离去。
小贩将陈思琪的话,捎给了餐桌边罗炎。
罗炎郁闷地透过玻璃窗,望向远方,心中不免有几分失落……
或许,他该亲自与那女人搭讪,因为他有足够的说服力;或许,他该让小贩将话说得更清晰些,因为小贩很可能让那女人觉得他罗炎是个花花公子;也或许,他该附上名片,他相信那样比较有说服力……
落日染红了云彩,红透了遥远的天际,清秀的西湖,在这个迷人的黄昏里,披上了金色的外衣。远处青翠的山峰,恍惚间,庙宇里传来的钟声,还有,那流波溢彩的湖里,婆娑婀娜的荷花,在晚风中摇曳,层层叠叠的叶子,颤动着魅力。画面飞舞的几只蜻蜓,偶尔跃出水面的锦鲤,为绝美的西湖,平添娇娆与神秘……
春去春又回,又是一年的夏天。从杭城离开的台风,步履匆匆而过,妩媚的荷花,多半还躲在荷叶的狭缝中,休养生息。而,曾在荷花池畔,吐露爱意的男人,却撒手人寰。
泪迹斑驳的陈思琪,猛地推开出租车车门,踩着雨后还未退去的积水,“哒哒哒”地奔进了医院的住院大楼。
她无法思考,随手拉住经过身边的一位护士:“小姐,电……电梯在哪?”
护士伸手指了指电梯的方向:“那边。”
二十分钟前,陈思琪还在学生韦冰家家访,与他母亲讨论着如何教育顽皮的他。可一切在瞬间改变,一通电话,令她从平静中跌入恐慌谷底。妹夫顾大全虽在电话里,反复澄清——杨天宇仅是车祸,送往医院,现正在抢救!
而她已慌乱无比,心有着撕裂般的疼痛。
医院大厅里的她,使劲地跑,迷茫地找,电梯,电梯在哪?忽然,她看见了一个男人跨进电梯的背影,拔腿跑了过去。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为及时地赶上这趟电梯,她不顾一切地将手插到了门缝。
只是,电梯里唯一的乘客罗炎,倒抽了一口凉气。惊愕间,他一掌击在开门键上,这发现电梯门已缓缓打开。
他定睛看着这支插进电梯门缝的芊芊小手,深邃的眼底布满担忧。
门外挽发的陈思琪,凤眼微红,神情凝重,纤细的身体微微颤抖,她迈开修长的腿进了电梯。用那只被电梯门夹得发红的手,伸到按钮前,按下了所要抵达的楼层数字。
罗炎担心地问:“小姐,您的手没事吧?”
“没,没。”
陈思琪低低的抽泣声,令,忍不住打量着她的罗炎,惊为天人,只是,她太忧伤了。而四年前的夕阳下,有意请她做模特的邂逅,他早抛到九霄云外,丝毫没能记起。
陈思琪决堤的泪,让罗炎心生怜惜。他从兜里掏出半包纸巾,递给她。
陈思琪神情恍惚地接过纸巾,罗炎伸到跟前的手,让她再一次想起了荷花池畔,丈夫向自己倾诉爱意,对天盟誓“爱你五十年不变”,和他为自己套上戒指求婚时的情景。
而今,喜悦被眼泪代替,欢喜被震惊打破,平静被噩耗击碎。
她的泪水更肆意地涌出眼眶,不停地抽泣中,眼眸一次次被泪水迷糊,她抬起头,眼眶里盛满的泪,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没看清对方的脸,哽咽着礼貌道:“谢谢。”
电梯门“哐”地打开,陈思琪抬头看了眼电梯楼层的数字显示,拔腿跑出了电梯。
电梯里的罗炎叹了口气,回荡耳畔的低低抽泣声,几乎令他窒息。他微探身子,望向陈思琪狂奔的背影,替她忍不住感伤。
他伸手按下关门的电梯键,无意间发现地上遗落的发簪,弯腰拾起,不禁对手中这簪头的精妙设计和工艺赞不绝口。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沿着那簪头镂空的繁体“荷花”字划了一遍又一遍,名家设计?还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他眼角的余光,瞟了眼陈思琪站过的位置,是她的?好像她挽发……
赶往病房的陈思琪,等待她的,却是杨天宇逝世的消息。她哭倒在渐渐冷却的丈夫遗体上,源源不绝落下的眼泪,浸湿了丈夫胸前,带血的衣襟,“天宇,你起来。我求你了,你起来啊……”
病房里杨天宇最亲的家人——他母亲,那贵妇般的脸上,双目透着寒意,震怒让她的嘴一次次地抽动。恨得咬牙切齿的她,一把甩开搀扶着她的女婿——顾大全的手,奔到亲吻儿子额头的媳妇身后,抓住她的胳膊,使劲往后一拖,破口大骂:“你这扫帚星,从你跟天宇谈恋爱开始,天宇就麻烦不断。”
顾大全剑眉微拢,国字脸“唰”地一下变了颜色,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岳母身旁,薄唇轻启:“妈,您心脏不好,别动气。”
杨母没等女婿的话落音,哭喊着,捶打儿媳妇:“你这祸害,害得我们天宇活生生一个人,现在躺在这里。你满意了?”
陈思琪毫无闪躲之意,她任婆婆的拳头挥打在自己身上,抽泣着,“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妈,我,真的……”
一旁的杨家亲戚,齐齐上前,这才拉住了悲愤不已的杨母,规劝着,搀扶她,走出病房。
陈思琪几次因痛心疾首而哭昏,醒来后的她,被亲戚们搀扶到住院大楼前的花园里,透透气。
她忧伤地看着拐角处小池塘里,洁白的莲花,哀怨地抽泣。
从前,天宇对她许下的承诺,都如同那被台风推到,残破池塘中的睡莲般,抹灭。那荷塘中七零八落的荷花,一派落寞。
“我想去陪陪天宇。”陈思琪看了看陪着父母而来的何洁,举步走向住院大楼。
何洁点点头,小眼睛里盛满悲伤,疾走几步,陪着陈思琪向电梯而去。
而拾到荷花簪的罗炎,则结束了在陈思琪跨出电梯的那楼层,寻找它主人的行程,走进了拐角处的另一部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也将楼道里撕心裂肺的哭声,关在了门外。
他缓步走向停车场,路过小池塘边时,空中弥散的淡淡荷花香气,让他脚步微顿,头侧望向摇摆的荷花簇。他听着角落里传来的蝈蝈声,不由稍稍抬头,望向天际的那轮下玄月,莫名感到身边到处都泛着诗情画意,伸手摸了摸荷花簪,嘴角微扬。
荷花簪的主人陈思琪,痛失最爱。她呆呆地凝视着丈夫曾躺过的病床,神情凝重,泪,成了她所有的语言。
最后一位知道杨天宇出车祸的杨老,正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从首都机场,坐上了飞往杭州的班机。
“天宇怎么会出车祸,都抢救这么久了,还没有脱离危险……”杨老忧心忡忡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天际,握着的帕子,被他手心溢出的汗,加深了颜色。
坐在杨老身边助理,轻声安慰道:“杨老,我们上飞机前,大全不是说,我们到了,见面再说,就是表明天宇没事。您别太担心。”
秘书附和道:“杨老,我记得上回警卫员小吴出车祸,伤了腿和胃,手术也做了好几个小时,您别想太多了。”
杨老微微点头,但心的跳动依然没有节律,始终慌乱、不安。几小时后,他的心,痛到了极点,他拥着儿子冷却的身子,失声痛哭……
他最疼的孩子,却先他一步离世。恍惚中,他还能听到儿子叫他“爸爸”,陪他饮茶……
可两月前的一别,居然成了诀别。生死两别离,白发人送黑发人。杨老拥着妻子,病房里回荡着凄惨的哭声。
窗外,那池残破的荷花,因夜间偶尔袭来的风,摇曳不振,几片焦黄的荷叶,轻拍着池畔的小石鼓,更显凋零。
最爱荷花的陈思琪,让何洁买来了许多的荷花,摆放在杨天宇灵前,用心说着她对他不变的誓言……
顾大全看着嫂子精心地整理杨天宇周围的每一朵荷花,深邃的眼底,泛起泪光,虽不能明白荷花在陈思琪心中代表着什么,但荷花的淡雅香气,却让他的心,不经意间变得柔软。
“大全,罗阿姨他们来了。”杨天宇的妹妹杨凌,眼圈泛红,娇媚的脸上,挂着残留的泪水。
顾大全轻应一声,拉拉侧头抹泪的妻子:“我们出去吧。一会,市委协助我们办葬礼的人,该来了。”
杨天宇英年早逝,他的葬礼,在市委领导的协助下,顾大全夫妇全权操办中,陈家户籍未署名的儿子——何洁的配合里,办得极为隆重。
特别是,痛失爱子的杨母,扑到在儿子灵前,失声痛哭的一幕,感动得念哀悼词的领导,都哽咽地哭出声来。
而,最让人心疼的杨天宇遗孀——陈思琪,则在整场葬礼中,因哭泣声音嘶哑,极少说话。她那泪光不止的脸,让人免不了为她心疼。还有,她放在杨天宇身边的那圈荷花,更是使人为这位新寡,多了分怜惜。
悲凉的纸花,铺天盖地;层层叠叠的花圈,寄托着哀思;长长的吊念词,追忆着逝者的过去……
从窗户透进礼堂的风,吹动着花圈下的飘带,置放在角落里的纸花,“沙沙”作响,就连围着杨天宇的荷花,也无精打采地打起蔫来……
陈思琪所在学校的徐校长,却意外惊喜,只是不敢喜形于色。原本他只是因为学校员工直系亲属过世,而陪同工会主席前往凭吊,可抵达追悼会现场,才意外地发现陈思琪婆家的家世绝顶显赫。
徐校长观察了许久,良好的把握机会,跟着陈思琪,站到中央人大常委委员杨老跟前,他恭敬地伸出手:“杨老,我是……”
杨老握住校长伸来的手:“谢谢您的到来,真的谢谢了!”
陈思琪看着公公从脸颊滑落的泪,赶紧将纸巾递了过去:“爸。”
徐校长吞下了所有刚才编排的话,被接二连三前来宽慰杨老的人,挤到了角落里。
杨家的亲戚,热心的罗氏二老,还有很多的朋友,将英年早逝的杨天宇送走了……
陈思琪回到婆家后,来到了丈夫生前在后院,为她开辟的小池塘边,目光呆滞地望着,一池被炙热的太阳烤得没了神采的荷花,默默落泪。
杨天宇的撒手人寰,陈思琪至今无法接受,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命运,幸福总是从指间滑落,就像他送她的定情信物荷花簪,竟然也在他离开的那天,失去……
幸好,她遗落的珍爱之物,由新的拥有者,视为宝贝,这或许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吧!罗炎为了妥善保管这份无意中得来的别致饰物,为簪子订购了深浮雕花的绿檀小盒,还精心配上了双面刺绣的荷花锦帕。
他玩弄着手中的发簪,期盼有朝一日,与发簪主人重复时,从她手里高价买下这只簪。从此,光明正大地拥有它,他也相信,他是最适合拥有此簪的人……
他凝视着簪子的花纹,体会着设计者独具匠心的设计理念,构思着皎月当空,碧波荡漾,荷花飘香,蜻蜓点水的美景……
他轻轻摇晃着摇椅,迷迷糊糊中睡去……
窗外,明月高悬,柔和地泻在树梢,斑驳的树荫印于帘幔……
偶然流动的风,晃动着绿意盎然的枝叶,泥土的气息,夹杂着弥散空气中,花儿芬芳的花香,浸入梦中……
在床上辗转反侧的陈思琪,回到了与杨天宇漫步西湖的过去,听见了他含笑的感叹——“我真羡慕那个给你莲蓬的男孩,让你念叨了好多年。”
梦里的陈思琪,想要抓住前方杨天宇对自己伸出的手,却在离幸福最近的一刻,莫名地惊醒。她微微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家里帮佣张婶搁在床头柜上的莲蓬。
她伸手抹抹眼角滑落的泪,童年遇到小男孩那印在心底的一幕浮现眼前,微整被角,再次闭上了眼睛。
陈思琪在丈夫的丧期中,几乎日日躲在房间,以泪洗面,沉浸于悲伤中。偶尔的出门,她也只会到西湖边,去看看满池醉人的荷花,走走荷花池畔的湖堤……
蜿蜒的湖堤边,飘摇的杨柳垂岸,曲曲折折的荷花池畔,空气中依旧弥散着淡然的荷花香。只是,看风景的人心情不同,看到的风景,也就没了从前的颜色。
金色的斜阳下,连绵的雨幕中,漆黑的夜色里,留下的,仅是陈思琪孤单消瘦的身影。
慈爱的杨老,早留意到了儿媳红肿的眼睛,可惜他公务太忙,无法开解这新婚丧偶的孩子,曾希望她能在返回学校后,有些公务分散精力,缓和些精神。可直到他启程的这天,都依然没有看到,她伤心的神情有所化解。
快进安检时,杨老握着陈思琪的手,交代身边的顾大全道:“大全”,他声音顿了顿,再次开口,“天宇走了,我把思琪交给你。在家里,你们俩夫妻要好好照顾她。”
顾大全微瞟妻子的脸,见她未有任何表态,含糊地答应道:“爸,您安心回北京。我会照顾好妈,家里有我,您放心吧。”
三人目送杨老一行人走进通道,直到他们身影消失,这才转身离开了机场。
失去丈夫杨天宇的庇佑,怜惜她的杨老也回到了北京,陈思琪在杨家的日子越发活得仔细,但仍举步维艰。婆婆每逢说话,夹枪带棒,百般挑剔,甚至连对陈思琪的衣着,也评头论足、指指点点。
而差遣她,则更是情理之中的家常便饭了。哪怕倾盆大雨的天气,杨母也能指使陈思琪,出门跑腿。
轰隆隆的雷声骤然响起,“噼啪”的闪电声划破天际,哗啦啦的雨水泼向大地,打得屋外那满池荷花战战兢兢……
陈思琪则因领了婆婆的特指,不得不在指定的时间出门。一番辛苦后,她来到气派辉煌的罗府,见到了端坐在沙发边的罗母。
陈思琪与罗母简单地问好,便将拢在胸口的字画,恭敬地递了过去。
古迹的失而复得,让罗母喜上眉梢,雀跃地对陈思琪解说着罗家家族史,甚至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立刻到书房里,将祖上画《听雨荷花图》,选个最适当之处挂上。
茶几旁的电话响起时,走不开的罗母让陈思琪,为她代接了这通电话。
“您好!”
罗炎听着电话那头柔和又有些胆怯的女声,扬眉,老妈还真不消停,这又是谁家的妞?给我物色的女人,怎么不找个洒脱些的?蹭掉太柔弱的女人,费劲。
有风度的罗炎,开口说话,却是另一番表现,他配合着陈思琪细细的声音,放缓了语速:“我找罗老美女,我是她儿子。”
陈思琪轻声道:“罗阿姨去书房了,挂我送来的字画。”
罗炎恍然大悟,最近被母亲逼着相亲,居然随便个女人,都能让自己联想到相亲。对于杨家人为自家找到在文革时丢失字画的事,他也早有耳闻。
他拨弄着荷花簪,意外地发现了簪身刻着细细的文字,拿着放大镜仔细看后,啧啧称奇,居然在这里刻着——“携子之手,与子皆老”的经典誓言,电梯里女人低低的抽泣声,回荡耳畔。
他顿生怜悯之心,放缓语气道:“如果将来,你有什么需要,可以给我电话。”
陈思琪礼貌地随手记下号码,频频道谢。
她完成了婆婆交代的任务,不敢多做停留,毕竟这几天顾大全出差,去幼稚园兴趣班接顾帆的事,耽误不得,匆匆与罗母道别离开。
奔波一天的她,夜深人静时,撑着伞,来到了院子里的荷花池边,凝望着摇曳风中的荷花,倾诉着疲惫与无奈……良久,良久后,她才举步离开这片透着淡淡香气的荷花,离开这片给她安慰的荷花……
思念令陈思琪娇美的脸上,减少了笑容;繁重的生活压力,让她常常感到喘不过气来。发泄,她需要,那是一种释放心灵包袱的最好方式。而每当这个时候,她便会选择当年与丈夫常去的小山,一口气冲到半山腰,不顾一切地放声大喊:“啊!”
“你很吵嘢!”离陈思琪不远的一棵树下,帽檐遮得低低的罗炎,懒散地指责。
陈思琪微微一惊,这才注意到自己打搅了旁人,正踌躇着开口道歉之时,那戴帽子的男人再一次有了动静。
罗炎无精打采地伸手指指下山方向的路:“下山的路,在那边。”
陈思琪眨眨眼睛,不明白陌生人何出此言,呆呆地站在原地。
罗炎没有听到任何的声响,闷哼一声,反手指指上山方向的路,继续道:“上山的路,在那边。”微微一顿,补充道:“小姐,如果你在这里自杀,剩下的人只有我,我不救你,有失风度,可救你……”
陈思琪猛地摇摇头,迭声道歉:“对不起,我打扰你了!”话没落音,人已拔腿向山下跑去。
“噌噌噌”的脚步声渐渐消失,罗炎终于摘掉了帽子,漫不经心地起身,抖抖裤腿,唠叨了句:“打盹,都被人搅扰,真烦人。”转身,举步下山。
那之后,陈思琪极少去山腰,发泄自己的郁闷,而是,回到西湖的荷花池边,安静地平复心情,安静地追忆过去,安静地承受压在她身上的种种……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少了;她身上的衣裳,渐渐全换上了黑色;她尖尖的下颚,渐渐更尖了;她流连于此的脚步,却渐渐多了……
只是,曾一心想拍出第二幅《最爱》的罗炎,却很少有空闲再来荷花池边,寻找灵感,寻找他的最佳上镜女主角。只有偶尔,他在闲时,忍不住感叹几句:“我曾经有一幅旷世绝作,后来被遗失了。”
他的唠叨,最终汇成他再次创造的源泉,他居然用不太精通的画笔,凭着记忆,将《最爱》再现。可惜,他郑重的将所绘,挂到自己居住的别墅里,邀请那些当年错过欣赏《最爱》的人,前来鉴赏时,惹得了小卖铺老板王强的一堆笑侃:“罗炎,你真是做房地产的,画画,都好像用不同颜色的土,堆砌出来的样子。”
于是,这幅耗时耗力的画,被罗炎转移到了他“飞龙”的总裁室,成了普通的装饰之物。
而当年这幅《最爱》,却在几经转手后,让曾有幸在巴黎画展一睹它风采的吴俊基获得,珍爱地收藏。
他常品着茶,对着照片里那池绚烂妩媚的荷花,欣赏不已。他因《最爱》,爱上了荷花,迷上了杭州,盼望将来的某一天,去中国感受西湖边满池荷花的美景,享受与照片中一样的惬意景致。
上苍的安排,冥冥之中的注定,不久之后,他踏上了杭州的土地,抵达酒店的第一天晚上,他便欣欣然去了西湖边,看了他梦寐已久的荷花。
少了《最爱》的女主角,吴俊基感到有些忧郁。清秀的景致,欠缺了点缀的美人,纵有万种风情的荷花,也没了照片上的神韵。他在此流连驻步,期盼遇到能将此景渲染得更生动的美人。当然,他心中的美人,就是《最爱》的女主角。
而《最爱》已是多年前创作的巧合,那时的陈思琪有着花般的年华,闯入镜头时的那份阳光与朝气,被岁月磨砺,蜕变在悄悄继续。
《最美》是甜美的美,宛如花蕊中甘甜的蜜,犹如雨露中灵动的风,恍如山水中惬意的几缕晨曦。
而甜美会在时光的流失中,黯然滑落,扑捉到的仅是她的背影。陈思琪的甜美,也如风逝去。最美,她依然是,只是她成了最冷,最艳,最沉默寡言的美艳女郎。
“小姨,你为什么喜欢带我来这?”豆豆拽着陈思琪的衣角,望着远处摇曳风中的荷花。
陈思琪眼中划过忧虑,来这已不需要理由,来这已没有思绪,来这只因她习惯这的一切。她揉揉豆豆额前的碎发:“小姨跟你说过,我以前在这吃过一个小朋友给的莲蓬,所以就开始经常来这了。”
“小姨好馋,吃别人的莲蓬。”豆豆稚气地笑着。
“莲蓬很甜,那是小姨吃过最好吃的莲蓬。”陈思琪记忆中,从小男孩手里接过的莲蓬,美味得难以言表。
“我也要吃莲蓬,我饿了。”豆豆突然嘴馋。
“我们走吧。”陈思琪拉着豆豆,走向不远处兜售莲蓬的小贩。
“小姨,我自己去买。”豆豆抽出被陈思琪握着的手。
可惜她没有买到莲蓬,她沮丧地看着抓着一大把莲蓬,胡乱地掏着莲子的罗炎。
“小朋友,你想要莲蓬?”罗炎觉察到了小女孩可怜巴巴的表情,将手中的莲蓬递给了她。
豆豆一溜烟的跑开了,欢喜地将手中的莲蓬,向冲她而来的陈思琪摇晃。
罗炎没有留意小女孩向谁而去,只是他记起了母亲常说的——他儿时做好的好事,将自己的莲蓬,给一个漂亮的小姐姐。
他从莲蓬里,掏出一颗莲子,送入口中。一点点的涩味,令他皱眉,但他还是在咽下这颗莲子后,再掏出了莲蓬里的下一颗莲子。他习惯吃莲子,并不是他特别喜欢这口味,而是习惯。
陈思琪想让豆豆向送她莲蓬的叔叔说声“谢谢”,而顺着豆豆手指的方向望去,送莲蓬的男人早已不知去向。
莫名中,她脸上扬起简单而纯真的笑容,她再次揉揉身旁贪吃的豆豆额前碎发:“你小姨从前,是一个小弟弟送莲蓬,我们豆豆呢,是一个大叔叔送莲蓬,还真是有意思。”
豆豆冲陈思琪扮了个鬼脸,玩笑道:“小弟弟长大了,变叔叔了。”
陈思琪莞尔一笑,从前的美好回忆映入她心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