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比优秀更重要（第二版）大夏书系_李镇西_9787576050141

《幸福比优秀更重要（第二版）》是畅销书《幸福比优秀更重要》的修订版。此次修订，更换了三分之一最近几年的新文章，依然是讲述温暖人心的教育故事，传递简单纯粹的教育幸福。作者在书中倡导一个理念幸福比优秀更重要，认为优秀教师是有限的，能否被评为优秀有时候由不得自己，因此必须向内审视，追求自己能够做主的幸福感。

中学教师李镇西
常言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事物的初始往往包含着事物发展的最重要的质素。镇西老师是这样开始他的教师生涯的：
学生们陆陆续续进校了，我朝教室走去。老师好！一个声音响起。我没有反应，继续朝前走。老师好！声音大了一些，我仔细一看，是迎面而来越走越近的一个男孩发出的，他分明是在叫我。原来是在向我问好啊！我赶紧很认真地大声回道：你好！
这是我听到的第一声对我说的老师好，那份激动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这声问候提醒我，我已经是老师了，以后所有学生都会对我说：老师好！那一刻，我的眼前春暖花开。
33年后的今天，我问自己：我还保持着最初的童心吗？我现在已经是许多人眼里的所谓专家了，可是，我内心深处还拥有当年第一次走进校园踏上讲台的那份纯情、那份憧憬、那份真诚吗？然后，我又无愧地回答：是的，我依然保持着！
从教30多年，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第一次走向教室时学生的问好声，记得当时就对这朴实的问好产生了一种源自心底的感动，并且把这份初朴的感动保持至今。能够被一个人铭记30多年的事物一定是足以影响一个人的职业生涯的最重要的事物。李镇西之所以成为李镇西，正是从那一刻，从与学生相遇的那一刻所激发、展现出来的生命深处的感动，所昭示出来的生命气质，影响着李镇西的人生之路。
那种素朴的感动何以可能？那种感动的产生正是一个人基于自我淳朴生命的向着学生的无条件的认同与开放性，直白地说，就是基于李镇西之自然天性的对孩子们的爱与无条件的接纳。
2014年12月24日，我在北京和镇西老师一起参加中国教育三十人论坛首届年会。会议中间，偶然看到李镇西在微信上新发的一组和学生一起欣赏深秋银杏叶的照片，心底特别温暖。他在博客上以冬日里的灿烂青春为题，这样描述：
今天，成都冬日融融。银杏树金黄的叶子还没完全褪尽。午后，我拿着相机在校园里捕捉美的镜头。本来我正专心拍银杏，结果呼啦啦跑过来一群孩子，争着要和我照相，还要我和他们一起抛银杏叶。我和他们跳着闹着，一个孩子在旁边用我的相机给我们拍照。一个女孩说：李老师，你好有童心啊！一个男孩说：李老师，你好平易近人，我们好喜欢你呀！孩子们叽叽喳喳，嘻嘻哈哈，我感到特别快乐！满目金色，但最灿烂的还是孩子们的笑脸。
这组照片跟他30多年前与首届学生在一起的照片几乎没什么质的分别，都是师生彼此的无挂碍，也就是无隔。他跟学生在一起的快乐，完全是一种怡然自得的快乐，是一种基于自我生命本真的快乐，是一种无需理论支撑的快乐，是一种真实地享受着和学生在一起的快乐。正是在与学生相遇的真实的快乐中，李镇西找到了教育的真谛：让人们因我的存在而感到幸福。这里的关键词是两个：
一是幸福，教育当然不只是单纯的幸福，教育实际上也不可能允诺每个孩子幸福，但好的教育一定要让人体验到幸福，找到内心的幸福，即找到自我在教育情景中的真实而愉悦的存在，由此而激活个人对教育的真情投入与对自我成长的美好期许，即使是冬日，也要真实地感受到自己青春的灿烂。个体成长的道路可谓漫长，但缺少了内心愉悦和充实，即幸福的体验，则个体成长就失去了灵魂。李镇西的所有努力，归结起来无非就是让孩子在日常教育生活中找到自我发展的灵魂，即找到自我生命本真的幸福感。
二是他人，每个人的幸福都跟他人分不开，幸福最真实的源泉正是来自与他人的相遇，好的教育正是在他人之中，并且通过他人来敞开自我。李镇西的努力无非就是努力以自我真实而完整的存在朝向学生，并由此而开启学生向着他人的存在，让师生彼此活在他人之中，活在彼此的共同存在之中。如果说幸福代表着教育的方向与主旨，那么和他人在一起，让他人因我的存在而感到幸福，就代表着教育的方法与路径。所谓的教育方法，或者说所有的教育方法，不过是让师生找到彼此共同存在，彼此激励，相互促进，最终彼此达成幸福体验的过程。在李镇西这里，教育的艺术其实就是跟学生在一起，带着童心，以及对学生的真诚的爱，全然无隔地融入孩子的世界，和他们一起发现美的事物、欣赏美的事物、创造美的事物、展现美的事物，进而以周遭美的事物来深深地唤醒、启迪学生的生命世界，也提升自我生命世界，并获得自身作为教师生命的最大成全与本真的幸福。正因为如此，从教33年的李镇西并没有总结出班主任兵法三十六计，他是在以自己朴实的行动诠释直抵学生生命的最本真的方法与路径。李镇西自身活生生的生命整体就是他的教育实践的最重要的、最根本的方法。
镇西老师爱学生而不滥爱，有童心而非幼稚，因为他还有一种难得的独立思考的特质与理性精神。换言之，作为优秀教师的李镇西不仅有其与当教师契合的天性与童心，同时还有不断增长着的不可缺少的反思意识与理性精神。他清楚地意识到爱的方向：爱，是教育的前提；但远不是教育的全部。由爱升华为责任对孩子的一生负责，这才是教育的真谛。他对自身身份有恰切的意识：先为人，次为知识分子，再为教育者，终为语文教师。他特别关注批判意识与创造立场：知识分子的特质是思考，是批判，是创造。高素质教师应该是一个思想触觉十分灵敏的人；追求真理，崇尚科学，独立思考，保持个性，应该是每一个教育者坚定的人生信念。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切的基础乃是心灵的自由，心灵自由，就意味着独立思考，意味着不迷信任何权威，意味着让思想的火炬熊熊燃烧。不迷信权威，却不拒绝学习，恰恰相反，镇西老师总是在不断地亲近大师，走向先哲，理性精神的孕育源于其开放的心态与坚持不懈的学习、借鉴、思考。其中不能不提的就是苏霍姆林斯基，从李镇西的办公室到家里的书房，到处都摆着苏霍姆林斯基的著作。他曾在三峡旅游的轮船上走进《帕夫雷什中学》；曾坐在医院的病房里，一边守候病中的妻子，一边和苏霍姆林斯基一起进行《关于人的思考》；曾因阅读了《给青年教师的建议》《把整个心灵献给孩子》而坚定了一辈子做教师的信念。苏霍姆林斯基带给李镇西的当然不只是从教的信念，更重要的是爱心的启迪与立足学校细微的教育生活，踏实地观察、思考、探索，一点一滴地解决实际教育问题的能力。
如果说爱心乃是要保持教育实践的生命立场，即教育在任何时候都是为了成全鲜活的生命，爱是对生命最好的激励；童心是要保持教育实践的儿童立场，让我们任何时候都站在孩子的视角和儿童发展的立场上来思考、选择我们的教育行动方式，保持教育实践的儿童趣味与审美品格；那么，独立思考与理性精神则是要保持教育实践的文化立场与文明视域，即教育培养人乃是要培养朝向文化与文明的现代个体，不是培养孤芳自赏的神仙高人，教育也不是个人任性的行动，而是基于文化与文明的人类、民族的精神实践。在这个意义上，镇西老师给我们提供了一位优秀教师的人格范例，即永怀教育的爱心与童心，以独立思考、理性探究的方式，持久地在与一拨又一拨的孩子们相遇的过程中践行合乎人性的教育。
李镇西所写的并非什么高深莫测的大道理，他的所思所行不过是确切地说是应是教育的常识，孩子的成长需要成人世界的爱心与童心，儿童的理性发展离不开教育的民主与民主的教育。这里的关键不在于他用了何种严密的理论来论证这些主题，而是他在真切地实践。他并非单纯地想想这些教育的基本问题，而是全身心地去做，也就是用自我生命来诠释教育的理论常识。镇西兄著作良多，在我看来，最有价值的也许并不是他写了多少本书，而是他写的这些书背后所承载的饱含着师生倾情交往的生动的生命故事，这些故事中所蕴含的一拨又一拨儿童生命的健全成长以及这种成长中蕴含的美好教育的踪迹。他的著作不是给人以教育教学的秘笈，而是切身性的故事。与其说他是要告诉我们如何去做，毋宁说他是要把他所做的、所经历的呈现给大家，和我们一起思考。他带给我们的不是作为匠人的教师技艺，尽管他的诸多技艺也足以参照，但更重要的是故事中的他如何带着初朴的感动，以真实而完整的自我进入到当下的教育情境之中，以全身心开放的姿态，随时准备着进入与每一个儿童生命的整体相遇的情景之中。他所达到的高度不是或不只是用文字书写出来的，而是用他质朴而温暖的生命情怀与执着坚定的教育理想所抒写出来的教育实践的精神高度。
教师的价值在于我们自身，在于我们自身所抵达的教育的高度。堪称优秀的教师在自我抵达中不仅获得了自身存在的优秀，同样也获得了自我生命的完满，获得了教师的幸福。作为教师的李镇西是幸福的，这种幸福写在他的脸上，在他跟学生在一起的真实笑容里，在他谈论起教育问题时的热情与激昂里，他的幸福正是他作为优秀教师的自我酬报。一位优秀教师本身就是一种价值，一种不需要别的尺度来衡量的自主性价值。教师发展的基本方向是成为更优秀的教师，成为卓越的教师，而不是依靠当校长、局长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成为好教师本身就是一种价值。今日李镇西也是一位普通中学的校长，但他的本色就是一位老师，一位离不开学生、离不开教室的中学教师。李镇西用他的生命实践来阐释什么是教师，什么是好的教师。
李镇西向老师们提出幸福比优秀更重要，其中所传递的意蕴就是，一个人不断地追求自我存在的优秀，但任何优秀的实践，都需要不断地回到自我本身，回到自我生命的充实与愉悦，即回到自我人生的幸福体验。唯其如此，这样的优秀才是建基于自我生命的，因而是真实的而非表演性的，是可以凭借自我生命的幸福体验而持久地坚持的，而非为了取悦于人，以致弱化了自我在教师生涯实践中的存在，因而无法长久坚持。镇西老师的名气越来越大，即李镇西越来越优秀，但这种优秀的本源正在于中学教师李镇西始终坚持的自我本色，在于他中学教师的身份与世界中所释放、感受到的生命的充实与愉悦。换言之，正是他在学校生活中，在跟孩子们的生动交往中，在他得心应手、游刃有余的细微的教育实践中，所释放、展现出来的自我生命的真实的爱与创造力，滋养着他的名声与气象，他的名与气也就始终有着生动而真实的生命底蕴，他幸福地践行着带有李镇西生命痕迹的教育实践，同样他也在带有李镇西生命痕迹的富于爱与智慧的教育实践中幸福着。我们每个人的名声与气象都植根于我们自身的生命实践，当我们在优秀中幸福着，在幸福中优秀着，我们就在我们的优秀与幸福体验中抵达教育的真谛、生命的真谛。
正如阿伦特所言，每个人都具有开端启新的能力，每个人都可以成为社会的中心。一个优良的社会正是有无数个中心，每个人都向着世界散发出自己尽可能耀眼的微弱的光芒，这个世界就充满了光；每个人都尽可能地照亮力所能及的他人，每个人的前程便都会闪耀出希望；每个人自我的改变都是社会变革的一部分。李镇西就是以自己长期不懈的努力不断地让自己成为社会的微中心，影响着他所能及的人们，影响着越来越多的青少年学生、教师，他在以自己弱小但不可忽视的努力奉献于这个时代与社会。
近年来，一直感怀于鲁迅所写：优胜者固然可敬，但那虽然落后而仍非跑至终点不止的竞技者，和见了这样竞技者而肃然不笑的看客，乃正是中国将来的脊梁。心中逐渐明白鲁迅所期待的韧性的坚持，我们身边少有失败的英雄，少有韧性的反抗，少有敢单身鏖战的武人，少有敢抚哭叛徒的吊客；见胜兆则纷纷聚集，见败兆则纷纷逃亡。民族的进步与社会的改进，绝不是靠一朝一夕的呐喊所能达成的，需要的正是无数像李镇西一样的，33年不改初衷、坚持不懈、持续地往上走，而且能不断地享受这种坚持的人，这样的人才是中华民族真正的希望与脊梁所在。
收到镇西兄的微信，是在腊月二十八：华东师大出版社要给我出一本教育随笔，我想请你帮我写个序言，怎么样？心中真的有几分忐忑：我究竟该说些什么？羊年的春节就一直记挂着这份忐忑。今日勉强成文，心中所想的是说出我对李镇西何以成为李镇西的理解，以阐释我对作为我们的兄弟、朋友的李镇西的意义的一点思考。

刘铁芳
2015年2月21日初稿，3月24日改定

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但我已飞过
一
华东师大出版社大夏书系告诉我，《幸福比优秀更重要》很受读者欢迎，出版八年来一直畅销不衰，计划出第二版。
《幸福比优秀更重要》的畅销不衰，多少让我有些意外，因为这并不是一本严谨而规范的著作，是我的微信公众号镇西茶馆上的教育随笔汇集，不是理论而是实践，不是道理而是故事。不过仔细想想，我所讲述的故事很容易引起老师们的共鸣，因此本书的畅销也在情理之中。
这次修订，更换了三分之一的篇目。借修订再版之际，我想再和读者们聊一聊幸福比优秀更重要这个话题。
我刚才说了，我的故事引起了读者的共鸣，是这本书畅销的主要原因。所谓共鸣，就是彼此有着共同的经历，或类似的体验，有着共同的感受和共同的情感，因而读者从我的故事中读到了自己。我经常说，教育就是在用情感和智慧书写自己的生命诗篇。作为一位许多老师比较熟悉的老教师，我的故事更容易传播，这是事实。但类似的故事不只我有，还有千千万万默默无闻的老师，他们每天也在自己的教室里和学生一起编织着教育童话，这些教育童话虽然因为创作者的默默无闻而并不广为人知，但同样芬芳，同样温暖着这些故事的主人公。
二
有一次，我在云南讲课，讲到我要出差，学生把我送到火车站然后又流泪追着火车向我呼喊李老师再见，全场500多位老师都静静地听着，有的老师在擦眼泪。我暂停了我的讲述，说：从在座老师们的表情上，我相信你们也有着类似的感受，有没有老师能够给大家分享一下自己的故事？
一位中年男教师站了起来，他说：那年冬天很冷，我在家里烤火取暖时，不小心把火炉碰翻了，炭火烧伤了我的腿。因为我家离学校还隔着几座山，我只好在家里养伤，不能去学校上班了。说实话，平时习惯了每天和孩子们相处，一下子没有了他们，我在家里感到特别孤独，我特别想念孩子们。有一天，一群孩子翻山越岭来看我了，他们一看见我就抱着我哭了，说很想我。看着他们被冻得红红的脸蛋，我也流泪了。
我至今不知道这位男老师叫什么名字，他在哪所学校工作，因为他太普通太草根了，可能没有什么荣誉称号（估计即使有，等级也不会太高），没有发表过文章，没有出版过著作，也没有开公众号，所以这么温馨的故事永远只存在于他和他学生的记忆中。但他所获得的幸福，和我这个别人眼中的著名专家所感受到的幸福，是等值的。
这样的一线老师，遍布于中国的大江南北、城市乡村，他们才是中国教师的主流。读《幸福比优秀更重要》，他们读到了自己；或者说，我通过这本小书，替许多普通老师表达了我们共同的教育情怀。
三
我当然知道，老师们除了收获幸福也有不少烦恼与郁闷，因为现在的教育还有不少并不幸福的另一面。比如，不高的经济待遇（当然，由于中国各地经济发展水平不平衡，不同地区老师的收入有差距）、不合理的职称制度、应试教育的内卷以及无休止的各种形式主义的摊派……都让已经变味的教育不再单纯，也大大降低了老师们的幸福感。所以，熟悉镇西茶馆公众号的粉丝都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不但一次次撰文呼吁提高教师工资收入、改革不合理的职称制度、抵制校园形式主义乃至弄虚作假的任务，而且还多次以省、市人大代表的身份，写出相关议案，以期教师待遇和教育环境能够早日改善。不能说我这些努力取得了明显的成果，但至少于我所在的区域，还是取得了虽不那么显著却的确看得见摸得着的效果。
然而，种种教育弊端的彻底根除，显然不是一个早晨就能实现的，这需要时间，而且这时间恐怕不短。改善或改造中国教育是一条漫长的道路，不是我几篇文章就能扭转乾坤的，这需要更多的人为之努力，特别需要国家有关部门加强顶层设计与推进战略改革。
问题是，当大环境暂时无法改变时，我们还做不做教育了？或者更加通俗一点说，我们还活不活了？
对绝大多数普通老师来说，当然还得活下去，那么怎么活，就全取决于自己了。
四
我曾在和一位年轻老师谈心时说过：如果你的职业没让你感到幸福，反而让你痛苦时，你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改变职业，要么改变职业心态。其实，还有第三条路，就是改变教育的大环境，让教育的各种制度（尤其是教育评价制度）更合理，这样也能让自己获得幸福，至少能减轻许多痛苦。但是，刚才我说了，这第三条路不是哪一个人能够做主的，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成功的。所以，对每一位老师来说，其实也就只有我说的改变职业和改变心态这两种选择。
选择改变职业并不可耻，说不定换一个职业更符合自己的兴趣爱好、个性特长，但估计中途改变职业并不那么容易，且不说有的老师可能已经不具备年龄优势，也不具备他所喜欢职业的专业特长，单说现在就业形势那么严峻，哪有那么多的职业能让你随心所欲地改变（其实是改换）啊？
所以，对一些不满意自己职业的老师而言，改变心态是一个比较现实而可行的选择。关于如何改变心态，我在本书中已经谈得不少，这里不再赘述，但我还是想讲一位老师的真实经历。
这位老师叫汪敏，她是我在乐山一中教书时所带的高90届一班的学生。当年汪敏于西南师范学院（现在的西南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先被分配到北京一所中学教书，两年后为了爱情去了丽江，在一所高中担任语文教师和班主任。她的日常教育生活，和无数像她一样的普通教师一样，平凡而不平庸。
平凡，是说她每一天备课、上课、批改作业、找学生谈心、处理班上的各种杂务……不平庸，是说她用心和学生相处，爱着学生，也被学生爱着，体会着点点滴滴的教育幸福。
汪敏当然也有烦恼，比如职称。由于种种原因，无论是实绩还是教龄都符合高级职称要求的她，却迟迟没评上高级教师职称。那年我去看汪敏，她陪我逛丽江古城。聊起这事，我问她是否因此而影响职业热情，她说：如果我不做老师，可能我现在很肤浅。因为我是老师，在教书中我也得到了提升，得以成长。我现在是中级职称，不打算申报高级职称了。只要我认真上好每一堂课，认真批改每一本作业，用心爱每一个学生，我就知足了。学生的爱比什么都重要。
那一刻我非常感动，觉得汪敏的心依然还和30多年前做我学生时一样纯净。我对她说：你的心态是对的，老师纠结于自己无法解决的职称，只会更加郁闷，而不会获得教育的幸福。但是，我不主张你放弃，该努力的还得努力，依据有关条件和程序申报高级职称，这是你不可被剥夺的权利，为什么要放弃呢？只是不要把它当作你工作的唯一动力，你的教育心不要被它束缚。
最近汪敏在微信上告诉我，她评上高级职称了。我特别欣慰。
五
幸福比优秀更重要这个命题，并不意味着优秀不重要这里的优秀特指来自各种评比的荣誉和专业职称的评定，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外界对我们职业素养和专业能力的认可，这也是我们自身价值的一种体现；但这些评比和评定很多时候由不得我们自己，能够获得这些优秀，有时候并不完全看我们自己的才干与成就，还与各种人为的复杂因素有关。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向内审视，追求我们能够做主的幸福感，正如我在本书中所说
优秀与否是别人的评价，幸福与否是自己的感觉。
幸福和优秀都重要，只是前者比后者更重要。多数情况下，可能优秀不易。那我们就选择幸福吧！
只是，如果优秀也能得到，那又何乐而不为呢？这就是我劝汪敏不要放弃申报高级职称的原因。一不偷二不抢，自己条件符合相关要求，干吗不申报？报不报由我，评不评随你。如果成功，那当然太好啦；如果暂时没评上，甚至永远都无望，虽然有些失落却不必绝望，因为还有来自学生、来自讲台的源源不断的教育幸福。
六
我在武侯实验中学工作时，有一个同事叫蒋长玲，其优秀是公认的，最近几年不断被邀请到全国各地讲学，因而渐渐有名。可她至今仍是一位中级教师。前不久我和她见面，我问起她的职称，她很平静地说：李老师，我还有十多年退休，在退休之前，我不可能评上高级职称了，因为我算了算，在我前面还有几十位老师排着队，他们的资历和成就都比我强，轮不上我。不过，我现在也想开了，我干脆不评了，也不去想了，我就安心地上我的课，带我的班，也挺好的。
我为她感到有些遗憾，也为她的心态而感到欣慰。
我希望国家别因普通老师的不争便放弃有关改革，任由某些制度的弊端存在。作为普通教师，我们只能把握我们能够把握的东西。既然求别人没用，那就反求诸己吧！这不是自我安慰、自我麻醉，而是一种自主选择、自由发展的积极人生态度。
是的，对于绝大多数老师来说，也许优秀是显赫的，而幸福是寂寞的，是日复一日地陪伴着一群又一群孩子，看着他们慢慢长大。马克斯范梅南说：教育学，就是迷恋他人成长的学问。而我要说：迷恋学生成长的人，将永远被学生迷恋。
只要幸福，不优秀又何妨？泰戈尔早就说过：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但我已飞过。
2023年8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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