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联宇宙_唯酒著_9787559479532_图书馆读者荐购服务平台

叶校十八岁以前都生活在贫穷的小县城，唯一的愿望是考上大学离开这个破地方，不再过捉襟见肘的日子。在母亲患病、家庭困窘，心力交瘁的时候，她遇到了顾燕清，这个不论在什么方面都让她望尘莫及的男人。他出身名门，恃才傲物，为了理想随心所欲。两个人相遇的那个夜晚，像在浩瀚宇宙里连上信号，两个处于极端的人成为彼此猎奇的对象，一场始于好奇的角逐就此展开。可多次的分分合合下来，顾燕清发现，他才是叶校在奔赴理想和前程的路上，最容易放弃的那个，他被这个姑娘玩弄于股掌之间……

后来，叶校总会想起遇见顾燕清的那个晚上所发生的事。
晚上十一点多，她拿着核磁共振的片子从医院里出来，在街边站了一会儿，凛冽的风将她艰难堆砌起来的勇气轻易就吹散了。
其实糟糕的心情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恐慌，担忧，窒息，措手不及。
一周前，叶校的父母来B市，带来了老家医院的检查报告。
叶校的妈妈段云查出颅内肿瘤。
平静的生活忽然响起警报，叶校来不及思考，在兵荒马乱中给段云联系医院，她不认识有医疗背景的人，上网查了很多资料，然后挂了专家的门诊号。
叶校的期待很高，但那天面诊过程却令她很失望。专家没有亲自给看片子，而是坐在后面，给段云看诊的像是实习医生，很年轻。实习医生皱着眉研究了会儿，问了段云的视力等情况，道：“这个肿瘤已经很大了，要做手术吗？”
叶校不知道怎么回答，犹豫片刻才出声：“那……建议手术吗？”
实习医生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下，严肃地道：“可以做，但是有风险。”
叶校问：“如果手术的话，什么时候可以做？”
“要往后排，时间不能确定。”实习医生郑重地跟他们强调，“手术风险很大，医生是人不是神，不能保证手术一定成功……另外，这片子不行，要再拍个核磁共振增强，你们自己再考虑一下。”
叶校得承认，自己被医生的气场以及诊室严肃的氛围压制住了：“风险很大，有多大？”
实习医生摇了摇头，没有给出答案。
她正要再问别的，段云已经推开门出去了，下一位患者在门口探头询问：“我可以进来了吗？”　
前后过程不到两分钟。
段云踉跄着走出门诊室，跌坐在椅子上抹眼泪，看上去难受极了，她应该是被医生的那句“风险很大”和缄默吓住了，感觉自己已经站在生死线上。　　
叶校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安慰：“没关系，全国那么多神经外科专家，不会看不好的。”
段云却止不住哽咽，看着她十分茫然。
之后的这一个星期，叶校没让父母再去医院遭受心理考验，而是自己单独拿片子又看了几个医生，但结论并没比第一次好——手术危险性高，排不到专家档期。
即使是B市这样的超一线城市，普通人看病依旧困难。
总是得不到一个令人心安的答案，好像，越看越失望，越想越害怕。而此时的叶校，就像被枷锁囚禁的犯人，束手无策。
上大学以后，叶校作为家里最高学历的拥有者，也成了父母的定海神针，什么事都是她来顶、她做主，话虽这样说，但她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生，常常恐慌和害怕。

整条街道只剩下两排昏黄寂寞的路灯，还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叶校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输入了一个地址——锦华小区。
这是一位高中同校师兄的住处。对方是B大医学院的博士生，答应把片子拿给自己的导师看看。
叶校与他仅有几面之缘，只算得上微信列表好友，朋友圈都没互相点过赞。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叶校不会辗转绕这么大的圈子求人。
接单的司机送完上一位客人，本来距离她只有三四分钟的路程了，但不知怎么回事越绕越远。叶校问了下情况，对方没有回应。
她的心情愈加烦躁，不只是因为妈妈的病情，也有点担心错过了和师兄约定的时间，让对方不高兴。　　
这段时间，她的神经太紧绷了，以至于很容易被一件极其微小的事情影响情绪。她很想像小孩子那样，歇斯底里地痛哭一场，把堵在心头的郁结发泄干净，但这种怨怼根本就没有支点，让人哭都哭不出来。
叶校抹了一把脸，极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可无济于事空乏的无力感，每分每秒都好似洪水猛兽将她吞噬。
她离开树影下的那片昏暗，挪步进入便利店。
店内放着音乐，却依然有种萧寂感。年轻的男店员站在收银机后划拉手机，隔着几个货架，有个男顾客正在操作自助付款机，个子很高，背着身，他转身出去的时候与叶校有半秒的目光触碰。
叶校在货架上检索一圈，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问男店员：“烟在哪儿？”
“我们这里不卖烟的。”男店员说道，目光从她低垂的眉眼移到她手上的检查报告，大致猜出怎么回事，“有热咖啡，要吗？”
“算了。”叶校清醒过来，她本就不会抽烟，借此麻痹自己的神经也毫无意义。
她出来的时候，牛仔裤兜里贴着腿的手机正好振了起来，她拿出来，是那位师兄发来的消息：到哪里了？
叶校：还有半个小时。
师兄：你慢慢来，不着急。
这话让叶校心中多少放松了点。她退出聊天框，眼风一扫，看到通讯录那一栏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红点，有人添加她。
她本以为是同学或者同事，点开后有些意外，来源竟是附近的人。
叶校很少理会这种无聊寂寞的恶作剧，或许是那一晚的她实在想找人倾诉，更直白一点说，如果这个闯入者不怀好意，叶校正好借此机会当树洞宣泄。　
加上后，对方没有立即发来消息，也没有想象中猥琐或老套地打招呼。
G.：你好，你是便利店门口的女孩子吗？　
这人仿佛在游戏中拿到了叶校的第一滴血，致使她心脏高频震颤了下。
叶校没有回答是或不是：……有事吗？
而对方似乎已经确认了她，过了一会儿。
G.：我不是坏人。见你一个人站了很久，快要下雨了，早点回去吧，家里人会担心的。
单纯的文字，并不能听到对方的声音，也无法勾勒形象，却像一片洁净的六角雪花，悄无声息地飘进柔软的呢面，抑或是浩瀚的宇宙里两颗卫星连上信号。
这个人就在附近，正看着她。
两人偏偏那么巧还连接上了。
叶校迅速抬头去搜寻可疑的人，这条街上没有高楼亮着窗户，路上也无行人了，唯一的可能是便利店。
叶校的视线锁定在那个年轻的男店员身上，他此时也朝着她的方向看着，可对方却在她点头致谢的瞬间，起身离开柜台，两人错开对视，然后另一个女孩子接了他的班站守那里。
收到对方并不想深交的信号，叶校并不勉强，大脑中还是滑过一丝困惑，以至于接下来发生了一件乌龙事件。
她看见自己叫的车已经来了，是一辆黑色的大众车，停在马路边打着双闪。
叶校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进去：“你好，去锦华小区的——”
车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扭头看向她，有些错愕。
到这里，叶校才察觉一丝异样，车内有种很清冷的香，混着座椅的真皮味，十分高级，完全不像普通顺风车该有的“规格”。
少顷，耳边响起男人的声音：“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对方的声音意外好听，年轻干净，吐字发音标准到有些“苏”感。
但是车内光线实在昏暗，叶校无法看清对方的长相，只能隐约看见五官轮廓，他把手机退出了正在打字的微信聊天框，车厢内变亮了些，光扫在他的面孔上，仿若阳光落在山脊线。
叶校的脸倏地烧了下，只能故作不明地坚持问完：“这……不是顺风车吗？”
男人：“不是。”
叶校边用右手摁开车门保险，边道歉：“对不起，我上错车了。”
退到车外，那道目光还在她身上，并不算友善，叶校再次说：“抱歉。”
尴尬没持续多久，司机回消息了，在电话里很大声地喊着：“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我前面走错了一个路口，耽误了点时间，现在已经到了。”
这场误会搅乱了叶校的心情，这次她确认了车牌号无误才坐进后排。她勾了下被风吹乱的碎头发，将挎包和影像片搁在腿上，扭头看向窗外。
那辆黑色的大众轿车启动后，从她视线里疾驰向前，然后在下一个路口停在她前面，在等红灯。
司机比她先发现，挺有意思地笑了声：“嘿，这车的车牌号跟我的很像啊，就差了一个字母。我的右边数第三个是‘L’，它是‘1’。”
叶校从沉默里接话：“是啊，我刚刚还上错车了。”
司机又是爽朗一笑：“难怪了。你看见这车标下面的字母了吗？”
叶校：“什么意思啊？”
“不怕宝马和路虎，就怕大众底下带字母。说的就是它。”司机故作神秘地说完，留给叶校慢慢意会。
自古就有先敬罗衫后敬人，现在凭车标判主人也不奇怪，意思是这个人身份不同凡响却很低调。但叶校没有精力探究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事，她在平稳的行驶过程中闭上眼睛，精神上的劳累让她的困意来得很快，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再次撑开眼皮的时候，车已经到了锦华小区门口。

程寒下楼买东西，站在路边喝水，顺便等叶校。
叶校下车跑到他面前，双手把检查报告递过去：“师兄，我下班才得空去拿报告，麻烦你了。”
程寒接过来，对叶校说：“理解，不用这么客气。”
两人不熟，也没什么话要讲。
叶校绷着唇，欲言又止，心里有话却不好意思再说出口。
程寒看出叶校的忧虑，等待的每一天对病人及其家属来说都是折磨，他很体贴地补充：“明天我就拿给老师看，尽快回复你。”
叶校的感激无以言表，又连说了两次谢谢。
两人分别后，她站在路边等车，瞥见程寒站在那儿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几分钟后，她错乘的那辆黑色轿车停在程寒身边，然后程寒上了车一同开进小区内。

第二天早上，叶校上班前去了趟宾馆。
叶海明已经起床，坐在窗前翻看手机。叶校把早餐放在桌上，叫他过来吃。
段云凌晨的时候身体又不太舒服了，呕吐了几回，伴随着连绵的头痛，这会儿才安静下来。这种时不时头痛恶心的症状已经挺久了，夫妻俩不懂却也没告诉叶校，甚至以为是邪祟作怪，直到这次检查才知道是肿瘤导致。
叶海明没胃口，油条吃了两口就放下了，问：“检查报告出来了吗？”
叶校说：“已经拿给师兄了，他的老师是很有名的专家，如果能说上话，给我们做手术就不用多等了。你和妈妈把心态放轻松。”　　
“爸爸妈妈没用，拖累你了。”
“说这些做什么呢？”
叶海明叹了口气，说起堵在心里很久的另一件事：“手术费可不便宜，再加上各项检查、护理的费用，我打听了，得好几万。”
叶校笑了笑：“医保可以报销一部分。”
叶海明瞅了瞅叶校，后悔地说：“你妈以前就有头痛的毛病。”
叶校眉皱起：“怎么没和我说？”
叶海明支支吾吾地坦白：“不是怕你担心吗，有时候……我们也怕去医院。”
叶校理解爸爸妈妈的那种胆怯，但人吃五谷杂粮，一辈子不可能不生病，并不会因为你胆小疾病就不来。早两年，叶校意识到父母年龄渐长，就提醒他们按时体检，但是她自己学业太忙就没时时关注。
“你们怎么——”
叶校刚开口，段云就醒了：“你们嘀咕什么呢？”
叶海明走到床前，抚摸着她的额头，低声安慰：“没说什么，你的头疼好点了吗？”
叶校只好把话咽回去，当然，窒息的闷压感让她无话可说。临走前，她跟叶海明交代：“看病的事我来管，你别操心了。好好陪妈妈吧。”
回程正值早高峰，密不透风的铁盒子把人挤成薄薄的纸片，叶校的身体高瘦纤薄，她把挎包抱在怀里，站在角落，像是不存在的透明人。她看着身边的人表情或木然，或沉默，或对着手机神情各异，她的脑袋里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来：难道就我一个被生活重拳出击的人吗？大家都活得很轻松吗？

顾燕清是被人吵醒的。
他睁开眼环视四周，意识到没在自己熟悉的住所。但这一觉睡得很长，也很安稳，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屋外传来拖鞋趿拉地面的声音，他掀被起身。
程寒已经把妹妹送去学校回来了，他把放在玄关的报告拿出来，走到窗边，借着自然光线看肿瘤的位置和情况。
看见顾燕清站在阳台，程寒走过去，抬手挂在他脖子上，顺便点了支烟，被顾燕清推一边去：“离我远点。”
程寒被人嫌弃了，又不计前嫌地搭上来：“你身上有股味道。”
顾燕清再次拨开他的手：“什么？”
程寒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作死的味道。”
“少说没用的。”顾燕清不想理程寒，却在看到程寒手里拿着的东西时，又想起了昨晚，“谁的？”
程寒说：“我一个学妹的。”　
顾燕清：“嗯，你的学妹五十二岁。”
片子上有患者的信息，而他的视力又太好。
“她妈妈。”程寒说，“虽然是良性肿瘤，但情况也不容乐观。”
顾燕清：“你找我来做什么，我会手术吗？”
程寒：“你去跟老顾说，让他收治这个病人。”
“你不是他的学生吗，说不上话？”
“我也只是他的学生，面子不行。他学生那么多，今天我找他帮个忙，明天再有别人找他帮忙，不都乱套了嘛。但是老顾肯卖你的面子，也不坏破他的原则。”
顾燕清没有立马应声，转而问道：“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吗？费这么大周折。”
程寒说：“不是。就是觉得，生老病死是人生最没有选择权利的事情，既然我有机会拉一把就拉吧。”
顾燕清沉默了一会儿，说：“大多数人痛恨特权，只因为特权不在自己手里，一旦享受到它带来的便利，又是另外一回事。”　
程寒露出秘而不宣的表情，说：“情况不同。这忙你帮还是不帮，给个准话。”
顾燕清笑笑：“我这人从不吃亏，想想怎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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