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介绍了:唐总章元年,二圣临朝,长安洛阳两京之地繁华盛极。然而,盛光之下,却又隐匿着重重杀意。弘文馆别院爆发惊天大案,数名看守葬身火海,镇馆之宝《推背图》不知所踪;正在施工中的龙门石窟接连爆出纵火事故,凶手却能每次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上元灯会上不少长安城供职官员相继被杀,被害者名中竟都带有《兰亭集序》中的文字。重重迷案下,一场意在颠覆大唐的动乱携风带雨而来。大唐,兴也,亡也。
1.人气作家满碧乔历史悬疑新作。既有古装探案的波谲云诡,又有家国社稷的恢宏大气,永徽迷局,落子无悔!
2.年少英雄,搭档破案。一个是古灵精怪、力大无比的神算李淳风之女徒弟樊宁,一个是擅解谜题、口讷心敏的大将军薛仁贵之子薛讷,二人穿破迷雾,保卫大唐。
3.历史悬疑探案与大唐风物志的紧密融合。本书在错综复杂的案件中穿插大唐长安、洛阳两地的闲美风物,在紧张的解谜过程中又有身处大唐之感。
4.多重谜案,烧脑来袭。如弘文馆别院失火之谜、关乎大唐国祚的《推背图》之谜、安定公主身世之谜等。
5.全文精心修订,双册护装,附赠“迷案线索卡”四张。
满碧乔(女,1989-),中国传媒大学艺术学硕士。中国作家作者版权保护平台首批十位重点保护作者之一,著有长篇小说《如果爱请深爱》《除非你能让我忘记》《唐宫杀》等。
引子
章元年,秋。
长安城南,终南山脉绵延,青白色的雾霭在山间流动,映衬着挂了霜的红枫,如遒劲的狼毫濡满朱砂,在泼墨宣纸上挥毫一笔。恰逢夕阳西下,这大片晕染的枫林便与夕阳绝色融为一体,煞是好看。薄雾间又隐隐透着淙淙之音,细听还回荡着不远处东西两市的驼铃,的鼎盛喧沸与清脆潺湲在此处交汇,倒也不显突兀。
晚风渐起,流岚随着山势将尘世的悲欢离合从山顶上的观星塔带落山谷,一时间万物都归于崖谷下那方古朴的道观之中。瞭望楼上的铜铃在清风的吹拂下,发出悦耳的声响,引得雀鸟驻听。不多时,雀鸟似又受到惊扰,蓦然抟飞,直上层云。
此处名为观星观,虽是道观,却没有终日打的道徒,只有当朝秘阁局丞李淳风以及几名在此充当杂役的秘阁局生员候补。秘阁局这名字听起来神秘,所做的却不是什么秘而不传的勾当,而是掌管历法演算,预测日月食等异常天文现象。
李淳风是何许人也?便是那长安城里人人乐道的旷世之才。相传他九岁拜至元道长为师,十七岁成为秦记事参军,二十五岁时上书直陈当时通行的《戊寅元历》中的十八条错漏,被太宗授为秘阁局前身太史局的将仕郎,而他此生得意之事,莫过于与当世神算袁天罡合著了举世闻名的《推背图》。
相传袁天罡将八卦术数演算之法传授给了李淳风,李淳风如获至宝,算着算着入了迷,竟算出唐以后两千多年的国祚,直到袁天罡推着他的背道“天机不可再泄”,方才罢休。
眼下巨作已成,袁天罡驾鹤西去,时年六十六岁的李淳风乃当世能解读此书之人。
恢宏壮阔的落日缓缓沉下终南山去。自观星观转过两道坡岭,就是弘文馆别院的所在。十六年前,渭河发大水淹了长安城里的弘文馆李治下令在此处修筑别院,用来修复在洪水中受损的书卷,这里虽然比不上城中弘文馆(位居,又是皇子与亲贵督学之所),却保存着大量重要文献,由重兵把守,旷世杰作《推背图》现下便藏于馆中。
快到宵禁时分,远处的长安城已沉入越来越重的暮色里,万籁俱寂,但余山间的雀鸟咕咕。夕阳余晖下,一红衣少女策马翩然而至。来人正是李淳风的徒弟樊宁,她及笄,已是窈窕初长成的年纪,小脸儿白皙细嫩、吹弹可破,秀眉纤长,一双桃花眼如同沉着春日的明湖,瑰丽灿烂又清澈动人,桃花面儿上粉黛不施,如清水芙蕖,神情与装束亦同长安城街坊中妆发精致的姑娘们截然不同,显得美艳而又有英气。她尚在襁褓时,便被李淳风收养,两人相伴多年,情如祖孙。但李淳风是个道士,日日又醉心于摆弄浑天仪,自己饥一顿饱一顿,自然也没工夫养育小娃娃,故而樊宁身量瘦弱。与此相悖的,则是她惊人的气力,观内摆放的纯铜铸浑仪,秘阁局的男生员们要两三个人才能抬动,她却一人就能抬起,连李淳风都颇为感叹,说她天生是练武奇才。
弘文馆别院正门处,樊宁匆匆下马,亮出传符,乎命令的口吻中气十足道:“我乃秘阁局丞李淳风之徒樊宁,奉师父之命,前来取《推背图》抄本。”
守卫见传符上朱红色的印格外清晰,应属东宫崇文馆所有,不敢怠慢,立刻接过传符,让开一条路来。一名牵马卒走来,将樊宁的坐骑牵至一旁的拴马桩。守卫长是个胡人,生得虎背熊腰,一笑满脸的络腮胡须乱颤,见来的不是李淳风而是樊宁,鸦青的眼眸上下打量番,打趣道:“你师父又康坊吃酒了?”
樊宁怎会听不出这守卫长在刻意刁难,她贴身收起符节,一撩搭在肩头的红丝发带,眼底闪过一丝促狭,故意以众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大声道:“我师父若不康坊,怎知晓官爷把人家歌伎肚子都搞大了,又如何能设计帮你说服尊夫人,促成这桩美事呢!”
守卫长这桩风流案本就是众守卫背地里茶余饭后的谈资,被樊宁骤然提起,他只觉窘迫,不敢再挑李淳风的理儿,清清嗓子打断了周围人的哄笑:“女娃,你可千万别觉得我是在刻意刁难,今天你恐怕是取不成这抄本了……”
守卫长话音未落,樊宁的双手便“啪”的一声按上了附在背后的一双竹棍的末端,霍地一下,竟拔出一对细剑来,惊得守卫长一趔趄,后退两步后忙摆手解释道:“都说了莫怪我了……是抄书的师傅今日着了风寒,没将书抄完。不信,不信你随我去看……”
“我可不去!”樊宁将剑插回背后那对细竹做的剑鞘里,三分笑骂两分唬道,“官爷应当知道,这活计是谁派下的,明日若还拿不到抄本,我可不替你们顶这个雷,直接去东宫找太子殿下领罚吧!”
说完,樊宁便拂袖而去。
一名守卫凑上前来,操着手吸溜吸溜鼻涕,对守卫长低笑道:“秘阁局丞不过区区七品,即便奉太子之命,他的徒弟也太过乖张了,机灵诡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公主、郡主呢。”
“一看你便是外乡刚调来的,不知深浅。长安城里的混世魔王多如牛毛,唯独这丫头千万别惹,你即便真得罪了公主、郡主还有地方评理,但若惹了这丫头,就等着做剑下鬼吧!认识的都说她是红衣夜叉转世。莫看她现下还有个人样,她若狠起来,就靠那双桃眼就能勾魂摄魄的。要是惹怒了她,只消双目一瞪便可让你神志错乱,变成废人。去岁啊,她就曾逼疯了员外郎的夫人……”
樊宁想都不用想,便能猜出这些人嘁嘁喳喳在说些什么,她蓦地一转头,故作凶态,果然吓得那几人同时向后一趔趄。樊宁忍笑回过头,心想去年那事,明明是员外郎家的当家主母虐杀继子,还逼死了丫鬟顶罪,销毁证据,她看不下去,才披头散发装夜叉鬼吓她,谁知这人不怕良心谴责,却怕极了鬼神,登时就吓出了失心疯,把所有事情都招了。案子是破了,犯人也缉拿归案了,而她这终南山红衣女夜叉的传说,是渭河也洗不清了。
若这世上恶人皆怕鬼,多她一个女鬼又何妨,樊宁想着,耸肩一笑,上马掉头,向观星观方向驰去。
观星观里,李淳风正坐在古槐下自弈。这青墙乌瓦的道观已有二三百年历史,看惯了战乱风雨,却毅然挺立,似是彰显着主人的风骨。而道观初建时,这古槐便已蔚然成荫,无人知晓它是何人所种,抑或是何处飘来的风种,只遥遥看到这参天古槐,便已知晓了李淳风的居所。
樊宁从弘文馆别院赶回此处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李淳风已辨不清棋盘上的黑白子,嘴里却不住嘟囔着:“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无极不无极我不知道,天暗成这样了,黑白都看不见了,再下下去可要成乌眼鸡了。”樊宁从侧观,将马匹牵入棚里,从桔槔汲出的清水里舀了一瓢,边喝边嗔道,“方才那一趟算是白跑了,那守卫长只顾着吃喝嫖,你要的《推背图》抄本,竟没有抄完,明天还得去。师父不是神机妙算吗?怎的连这点小事也算不出来日里嘟嘟囔囔那些,是不是都是骗人的?”
李淳风依然摸黑看着棋盘,嘴里絮絮叨叨不知所云,樊宁又好气又好笑,大步走上前,将符节撂在了案上,搅乱了棋局:“死局了!师父还装模作样下什么呀?明日师父自己去找他们拿吧,我可不伺候了!”
李淳风号黄冠子,是个清癯瘦削的小老头,七旬,华发满头,却精神矍铄。他虽为道士,亦是博士,精通天文、历法、阴阳、算数等多门学科,为人潇洒不羁、不拘小节。上天后,下至乡野黎民,他都能与之畅谈不休。眼看樊宁这逾规越矩的赖样儿,他毫不生气,起身捋须笑道:“我说你这丫头越发贼了,只看一眼,就能断出是死局了?不过是多跑一趟腿,就当消消积食吧,莫要那般偷奸耍滑。再者说,谁说为师掐算不准的?你看那西边有彩云飘忽,只怕不出一炷香的工夫,便会有贵人来此造访为师。”
樊宁不理会李淳风的说辞,绕着圈看着他,一副嫌恶之色:“啧啧啧,师父今日又去哪转悠了,身上的污渍像被尿上了似的,真是腌臜……”
樊宁话音还没落,大门处忽传来一阵马蹄声,师徒两人同时伸长脖子向外张望,只见来人是个清秀的白面少年,他身量修长,约莫八尺上下,瘦削文秀,身着连珠纹锦缎圆领袍,头配子午簪玉冠,即便隔着数十丈开外,亦能觉出此人身份显赫。樊宁瞪大眼睛望着来人倒不是不认识此人,而是惊讶于为何他会在此时来到此地。而这男子见樊宁望着他,竟起了几分羞赧之意,不由得轻咳一声,眼神有些游离。及至道观门前,他翻身下马来,同其他秘阁局生员一般上前对李淳风插手一礼道:“李师父,太子殿下有令,明日一早,请李师父入宫,
圣人与天后相召。”
樊宁乜斜了李淳风一眼,一叉柳腰,虽然穿着时兴的男装,动作也大刀阔斧,一举一动却免不了女儿家的娇柔:“所以师父算出要来的‘贵人’,就是这薛大傻子呀?”
“薛大傻子”本名薛讷,字慎言,今年十九岁,其父正是沙场上威名赫赫的右威卫大将军兼检校安东都护薛仁贵。年初,薛仁贵定高丽天后封阳郡公,虽然他仍率领大军远在辽东,但薛家在长安城里风光无限,薛讷也深沐皇恩,被征辟为“城门郎”,管皇宫各门卫禁。虽只是个从六品上的闲职,却也体现天后对薛家的信任优待,现下他人在太子李弘门下听差,襄助太子侦破一些积年大案要案,颇受太子赏识。
樊宁与薛讷自小相识,性情投契却又大相径庭:樊宁常随李淳风出入显贵,布道或做法事,惯看人性善恶,机敏果敢,精于话术,乃是十里八乡闻名的鬼精灵;而薛讷,传说尚在襁褓时便被其父掉落马下,摔得两三日里只会瞪眼,连奶都不会吃了,及至七八岁,说话也吭吭哧哧,时常磕巴傻傻的,故而从小被坊间乡亲们称为“薛大傻子”。眼下薛讷及冠之年,风度比幼益了许多,模样也越发清俊,虽依旧不善言辞,但头脑灵透,尤其擅长断案,去岁员外郎夫人毒杀继子之案,便是他从中看出了破绽,再由樊宁设计逼使犯人认了罪。
今日薛讷本应在城门局当值,怎的来了这里?能让他亲自来通传的事,想必不是什么小事,樊宁蹙眉问道:“出什么事了吗?怎的还要你来说?”
薛讷挠头回道:“太子殿下未言明,应当无事。此地路远,旁人不爱来,我是主动要求来的。”
薛讷这点小心思,逃不过李淳风的法眼,他的目光在薛讷面庞上游移了一圈,笑容里带着几分别样意味,又将去弘文馆别院的传符交回了樊宁手中。樊宁只当李淳风笑她明日还得去弘文馆别院,一脸无奈地转向薛讷:“快到宵禁了,你还不回家去?仔细你弟弟又做文章,等你爹回来告你的状。”
“今日是太子殿下派的差事,旁人是无从责难的。”薛讷说着,复翻身上了马,趁李淳风在树下收棋盘,低声对樊宁道,“后日我家乔迁新居,你……来吗?”
少年的心事随着这一问昭然若揭,樊宁却没了往日的机敏,压根没看出他的心意,小嘴一噘回道:“我去做什么?满桌人尽是说着假话拍你弟弟的马屁,若是我忍不住呛他们可怎么办,你娘不得气病了。”
薛讷清潭般沉静的眸底流露出几丝憾色,却也没勉强:“那也不妨,改日我单独请你,去东……东麟阁。”
樊宁点头算作答应,一边轻推着薛讷一边送他出了道观大门:“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便是不怕那些巡山的武侯,山间的狐妖女要畏惧几分的,快走吧。”
薛讷心里想着他倒真不怕什么狐妖女鬼,怕的唯有樊宁,可樊宁放在他肩头的手让他乐于顺从。他跨上马鞍,垂眼对向他摆手的樊宁一笑,随即扬鞭打马,很快便消失在山间林荫道的尽头。
樊宁回身跨过门槛,回到观中。古槐树下,李淳风套好了车驾,捋须望着东方若有似无的积雨云,对樊宁道:“住在观里恐怕耽搁明日一早面圣,为师现下就出发往长安去了。今夜有雨,往后天气怕是要转寒,你多穿些,莫要仗着年少贪凉。”
李淳风说得不错,此地虽在京畿,但山路难行,怕是三五个时辰不得入宫。樊宁点头答允,一甩红缨,一把揽住了李淳风的臂弯,语气里带了几分威胁的意味:城后,师父就找个客栈速速睡了吧,就算要去看望红莲姐姐,也莫要康坊逗留,若是再去吃酒,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