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迁徙的囚鸟
汉弗莱·盖博躺在自己的床上,无聊地看着自己头顶上铺着的那张绿色的床垫,耳中全是皮克林喋喋不休的唠叨声。一只土鳖优哉游哉地从他床边的墙壁上慢慢爬过,汉弗莱顿时来了精神,他用两根手指捏起那只土鳖,一下子扔进了自己的嘴里。监狱里的伙食实在是太差了。
噢,土鳖可真不怎么好吃。他边嚼边暗暗地想着,还是甲壳虫的味道更好啊,至少它们身上的肉比土鳖多点。
皮克林仍在上铺嘀嘀咕咕。
有个大问题,肥猪,你说,我们第一件事该做什么?
我跟你说了好几遍了,别再那么叫我。汉弗莱不满地怒吼着。
皮克林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喉咙里似乎被堵住了似的含混不清。他探出头,看着床下:你说,我们要是从这里出去了,该先干点什么?他皱着眉头,咧着歪七扭八的一口黄牙向汉弗莱问道。他的下巴上沾满了盐和胡椒的混合物,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像松散的电线般垂了下来。
随便。汉弗莱嘟囔着,翻了个身。
什么叫随便,我是在问你的意见呢。皮克林不依不饶地说,嘿,肥猪,我们俩现在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们是先去找那个可恶的男孩呢,还是先去找露迪亚·卡特?她可还欠我们一大笔钱呢,你不会忘了吧?说着,皮克林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汉弗莱的后背。我们已经把房子里的甲壳虫卖给她了,她自己没拿到,那可不是我们的错。
我只想从这儿出去后直奔饭店。汉弗莱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等我吃饱了,我就去找那个男孩,然后一锤子把他钉在马路上。
没错!皮克林兴奋地尖声叫着,那我们就先去找那个男孩。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过很快,就停了下来。不对啊,等等,没有钱,你拿什么去饭店啊?他摇了摇头,不行,我们还是得先去找露迪亚·卡特,然后拿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等我们拿到了那笔钱,你就算想买一浴盆那么多的肉串也没问题!
汉弗莱眨了眨眼睛,似乎被一浴盆的肉串深深地打动了,随即点了点头。
到那个时候,皮克林凝视着前方,恶狠狠地说,我们再杀了那个男孩!
嘘!汉弗莱赶忙制止道,小声点,要是让警察知道我们出去会宰了那个男孩的话,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放我们出去啦。
噢,对啊。皮克林压低了声音说,我们得保守这个秘密,肥猪,嘘!
汉弗莱摇了摇头。自从他们的家被炸毁的那一刻起,皮克林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原来的那个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皮克林似乎压抑得太久太久,而在这一次事件之后,他好像完全爆发了。之前的皮克林对任何事都抱着谨慎的态度,还有些洁癖,他的指甲永远修剪得整整齐齐,甚至连鼻毛都修剪得干干净净。可是,自从那些甲壳虫在他们身上喷射了那些粪球之后,皮克林就再也不讲究什么个人形象了。所有那些曾经是问题的问题,都变得不值一提,包括他那些宝贝古董,现在,他唯一感兴趣的就只有三件事:钱,那个男孩,还有露迪亚·卡特。而最后一件事,似乎更能引起皮克林的兴趣。他把自己的毛毯揉成一个娃娃状,在午夜时分,当他以为汉弗莱已经熟睡的时候,他甚至对着那个毯子娃娃叨念着露迪亚·卡特的名字,然后,吻了它。
汉弗莱曾经一遍又一遍地思考过关于他和皮克林为什么会被抓到监狱里这个问题,可是考虑再三,仍旧百思不得其解。有人在他们的房子里安放了炸弹,那个叫作达库斯的男孩则中了一枪,而警察把这两件事情都一股脑地安在了他俩头上。可是,他和皮克林根本连支枪都没买过,更别提,他们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炸掉自己的房子了,对于自己和皮克林的这两项指控,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想到自己可能要一辈子住在这里,汉弗莱就觉得生不如死。对于这里的住宿条件,他倒并不挑剔。监狱里十分干净整洁,甚至可以说比他原来的那间卧室要强得多,况且,他也从来不追求什么奢华的住所。和这里的囚犯相处也并不是一件难事,在汉弗莱看来,他们和外面的那些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两样。唯一让他不能忍受的,就是这里的伙食,或者说,是饭菜的数量而并非质量。他好怀念那些蘸着蔓越莓酱的馅饼,在这里住了这么些天,汉弗莱觉得自己肚子上的肥肉都少了好多。要是让他再在这里忍饥挨饿下去,他肯定会饿得发疯的。
一阵脚步声传来,汉弗莱赶忙转过身子,向囚室的大门看去。睡在上铺的皮克林也坐起了身子,双脚从上面垂落下来,刚好落在汉弗莱脸前。噢,他的脚趾甲可真是该剪了。
一个穿着制服的守卫出现在门口,他戴着高高的大壳帽,身上还别着一大串的钥匙。
先生们,你们的好日子到了,我恐怕你们不能再继续住在这里了。
什么?皮克林一下从上铺跳了下来,一边揉着脚腕子一边尖声问道。
你是说我们被释放了?汉弗莱跌坐在地上。
我想,是的。守卫不慌不忙地回答。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汉弗莱皱着眉头。
由于证据不足,我们已经撤销了对你们的指控,你们现在就可以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这里,跟我来吧。
可是??汉弗莱蹲坐在地上,迷惑不解。
皮克林却高兴得手舞足蹈,一阵风似的跟着守卫,走出了囚室的大门。
汉弗莱缓慢地移动着脚步,这才发觉自己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噜狂叫个不停了,看来,很快,他就能出去饱餐一顿了。
走在前面的皮克林突然转回身,伸出像柴火棍一样皮包骨头的胳膊,指着汉弗莱。
先去拿回我们的钱。他低声提醒着汉弗莱,眨了眨眼,然后,我们再去对付那个该死的男孩。
汉弗莱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暗暗地想道:等他填饱了肚子,一定要把那个男孩大卸八块,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CHAPTER 7
斯宾塞·克里普斯的往事
埃塞尔雷德中学就像是一只大大的蜂房,各种声音不绝于耳,嗡嗡轰鸣着,低沉而又乏味。而当清脆的下课铃声打破了校园里的沉寂,一个个身穿紫黑色相间制服的学生们就像是冲破了牢笼的小鸟一样,从教室里蜂拥而出,跑出了校门。
达库斯站在主楼大门的柱子旁,等待着好友维吉妮娅和贝托尔特。
你准备干点什么?三个朋友走在放学的路上,维吉妮娅开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达库斯耸了耸肩,爸爸最近变得神神秘秘的,昨天,我还看到他从那间商铺下面走出来,手里竟然捧着个装了几只甲壳虫的罐子。
贝托尔特愣在了原地,目光里满是警惕的神情。他该不会要做什么伤害它们的事吧?
不会。达库斯摇了摇头,自打我出生开始,爸爸就无数次地告诉过我,不许杀生,甚至连最弱小的生命也不要去伤害。我猜,他应该是在研究它们,他的桌子上已经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而且,昨天一整天,除了上厕所,他几乎连门都没有出来过。
他都在房间里干什么?维吉妮娅好奇地咬着嘴唇问。
也许是想搞明白露迪亚·卡特到底要干什么。达库斯说,我想告诉爸爸,关于我了解的那些甲壳虫的一切,而且,我也曾经到过摩天山庄,我想试着用我知道的东西来帮助他。可是他却告诉我,我并不是一个科学家,我说的话也许并不能反应出客观真相。
科学家?维吉妮娅不屑地哼了一声,很厉害吗?
贝托尔特回应道:也许,他的意思是??
好啦好啦,爱因斯坦。维吉妮娅把手插进了裤兜里,对贝托尔特说,我知道他的意思,不用你来帮他说话,我只是想??话没说完,维吉妮娅突然愣在了原地,惊叫出声,噢!
怎么了?贝托尔特皱着眉头问:你看见什么了?
维吉妮娅向贝托尔特凑了过来,一脸严肃地盯着他,悄声说:别!动!她慢慢探过身子,伸出一只手,握住了贝托尔特的肩膀。贝托尔特被她神神秘秘的举动吓得差点叫出声来,不过,他还是顺从地挺直了身子,一动没动。
这是什么?看看这是什么?
达库斯!维吉妮娅喊着,快找个盒子来,随便什么能装东西的就行,快点!
达库斯翻遍了所有的口袋,才终于找到一个已经快空了的口香糖盒。
把盖子打开。维吉妮娅命令着,双手紧紧捧在一起,从贝托尔特肩膀上移了下来,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达库斯麻利地按照维吉妮娅的话做了起来,然后把空盒子递到了维吉妮娅面前。
噢!这东西疯了,它还想出来。维吉妮娅说,双眼丝毫不离自己的手掌,噢!它竟然咬我!
咬你?贝托尔特诧异地问,你抓到的是瓢虫吗?可是瓢虫根本不会咬人啊。
哼,这个小家伙可凶狠得很呢。
是的,事实上,的确有很多种类的瓢虫是食肉的。达库斯解释着。
食肉的?贝托尔特从未听说过食肉的昆虫。
好啦。维吉妮娅看着达库斯说,现在,我要从食指这里打开一点缝隙,你就把盒子放在我的食指这里,明白?
达库斯点点头,按照维吉妮娅说的,将口香糖盒放在了维吉妮娅手掌前。
好啦,它就要爬过去啦。维吉妮娅紧张得眉毛都皱在了一起。她轻轻把手指抬起一条小缝,一个黑黄相间的小东西一下子冲进了盒子里。这下你跑不了了。维吉妮娅得意地喊道。她用拇指按住了盒口,把盒子倒了过来,里面的瓢虫一下子摔了个脚朝天。快,把盖子给我。
达库斯递给了她一个白色的塑料盖子,维吉妮娅快速地封上了封口,然后把盒子举到了三个人中间。
是一只黄色的瓢虫。贝托尔特说道。
而且,它的个头可真不小呢。维吉妮娅点点头,看着达库斯说。
它在盯着我们看呢。达库斯倒抽了一口气。
那只奇特的六星瓢虫愤怒地盯着面前的三人,一下又一下地撞在盒子上,试图从里面逃脱出来。
这是?贝托尔特警觉地看着维吉妮娅和达库斯问。
露迪亚·卡特。达库斯犹豫着说出了这个名字,这只黄色的瓢虫就是她的眼线。还记得我曾经说过吗?在爸爸失踪的那间地下室里,我也看到过一只这样的瓢虫。
维吉妮娅点点头。看来,从现在开始,我们得把眼睛擦亮点了。
它落在了我的身上?贝托尔特尖声问,为什么?它为什么会盯上我?
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吧,而且,我好像不是第一次看见这家伙了。维吉妮娅对达库斯说,就在你家门口,我也曾经看到过它,不过当我留意仔细去看的时候,它已经不见了。
我们必须待在一起,不能再单独行动了。贝托尔特担心地说。
同意。达库斯点头道,而且,我得回去大本营看看,不知道巴克斯特那里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自从在上次的自然科学课上,巴克斯特不小心从达库斯的夹克口袋里爬了出来,吓到了巴甫洛娃老师,它就被强制性地留在了家里。回想起那天的场面,真是混乱无比,巴甫洛娃老师不断高声地尖叫着,而罗比,也就是达库斯的老对头,则利用这个机会不停地喊着:变态,变态,只会依赖甲壳虫的变态!班里的其他孩子们,除了那些被吓得只剩尖叫的,也纷纷跟着喊了起来。从那天开始,达库斯不得不把巴克斯特留在大本营,让它待在自己的玻璃缸里。
好吧,我一会儿要去图书馆。维吉妮娅说着,小心翼翼地把口香糖盒装进了帆布包里,拉上了拉链,不过我想,在那之前,我们还是得把这只瓢虫带回大本营去。
你去图书馆干吗?达库斯不解地问。
去完成本森老师留的历史作业啊,他不是让我们从一个真实的历史事件当中找出它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嘛。在我看来,图书馆是最好不过的地方啦,我们可以去那里找找有关露迪亚·卡特的报道。她做了个鬼脸,这样,正好一举两得,既完成了作业,又能继续我们的调查。
听上去是个好主意。达库斯点点头。
我们一起去图书馆不是更好?贝托尔特建议着,反正,我们都得完成那个作业。
好啊。维吉妮娅背上了帆布包,不过,关于露迪亚·卡特的调查可得让我全权负责,你们不许剽窃我的创意。
维吉妮娅冲贝托尔特和达库斯挥了挥手,说道:我找到了一些东西,在微缩胶卷上,快过来看看。
达库斯和贝托尔特从图书馆的电脑查询系统前抬起头,由于电脑档案只记录了最近三年的相关报道,剩余的大量记载都被保存到了微缩胶卷上,所以,他们还并没有任何收获。要在微缩胶卷上查询资料,需要用到一台特殊的仪器,这台机器拥有一个超大的显示屏,显示屏下方则摆放着维吉妮娅挑选出来的微缩胶卷,看起来和普通的照片底片并没有什么区别。维吉妮娅按下一个红色的按钮,胶卷随即被放入了一个类似于显微镜的装置下面,而显示屏上则很快显示出了胶卷中储存着的数据。
维吉妮娅对着显示屏指点着说:看这里。
斯宾塞·克里普斯,16岁,出生于伦敦东部,曾经以助手的身份在卡特实验室中实习。说着,她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达库斯和贝托尔特,继续说道:据推测,这个16岁的少年或许已经溺毙于卡姆登运河,不过,警方却始终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只在河边发现了他的一只鞋以及一块手表。斯宾塞一直和妈妈相依为命,在他失踪以后,这位可怜的克里普斯女士悲痛欲绝,她曾经说过:斯宾塞就是我的命,他的泳技相当出色,我说什么也不相信他会这样莫名其妙地溺死在运河里,如果有人看到我的儿子,拜托你们马上联系警方。而瑟伯恩警长则表示,克里普斯女士由于悲伤过度,始终不能接受儿子已经去世的事实,在警方看来,斯宾塞的死亡是早已被认定的事实了。
我还是不太明白,你让我们看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达库斯皱着眉问,这个斯宾塞,和露迪亚·卡特有什么关系?和甲壳虫们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觉得这个报道有点奇怪吗?维吉妮娅问,一只鞋,一块手表,却没有发现尸体?
也许他是在河里游泳的时候,被水草缠住了呢?贝托尔特猜测着。
开玩笑,你没看到那条运河有多浅吗?我看,也就有超市手推车那么高吧?维吉妮娅边说边指着大屏幕上的照片,再说了,你们看看这篇报道的时间,刚好是五年前。
五年前怎么了?达库斯还是不明所以。
怎么了?维吉妮娅转了转眼珠,流露出不屑的目光,你们从来都没想过,这些甲壳虫在杯子山里住了多久吗?我们都知道,这些甲壳虫是在露迪亚·卡特的实验室里获得那些超能力的,可是,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呢?它们又是怎么从实验室里跑出来的呢?它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