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辑红雨楼题记徐氏家藏书目(中国历代书目题跋丛书)_等撰，吴格审定著，马泰来整理_9787532595020

　　《雲間韓氏藏書題識彙錄》，近代吴縣鄒百耐纂。該書著録韓氏藏書四百零六部，内宋刻本二十一部，元刻本九部，明抄本一百九十餘部（含影宋抄本一百三十餘部），且多名家批校題跋本，如文徵明、趙琦美、毛晉、錢大昕、顧廣圻、黃丕烈等。民國二十二年（1933）韓氏後人欲沽售藏書之時，中介鄒百耐編纂成《題識彙錄》。該書不僅記録韓氏藏書題識，又過錄各家藏書批校題跋，其中包含大量有價值的版本目錄學知識，尤具文獻與文物價值。本次整理，以藏上海圖書館藏稿本爲底本，並以南京圖書館藏《讀有用書齋藏書志》《蕘圃藏書題識》等文獻他校。

　　《雲間韓氏藏書題識彙錄》（下簡稱《題識彙錄》）不分卷，近人吳縣鄒百耐纂，稿本，凡四冊，今藏上海圖書館。①韓氏名應陛（1813或1815—1860），②字鳴唐，一字對虞，號綠卿，江蘇松江府婁縣人。清道光二十四年（1844）舉人，官內閣中書。性喜蓄書，兼及古泉書畫。著有《讀有用書齋雜著》二卷。

　　有關介紹韓應陛生平的文獻較少，據同治二年（1863）南匯張文虎所撰《讀有用書齋雜著序》，知其“少好讀周秦諸子，爲文古質簡奧”，“從姚先生春木游，得望溪、惜抱古文義法，尤究心世事”。“西人點線面體之學，莫善於《幾何原本》，凡十五卷，明萬曆間利瑪竇所譯，止前六卷。近歲英國末士偉烈亞力續譯後九卷，吾友海寧李壬叔寫而傳之，君反復審訂，授之剞劂，亞力以爲西洋舊本弗及也。外若新譯諸重學、氣學、光學、聲學諸書，君每手自校錄，復爲之推極其致，往往出西人所論外，故其發之于文益奇”。《清史稿·列傳》對韓應陛生平的簡短記載，似徑出於張氏此序。對於韓應陛的評價，尚有韓氏中式道光甲辰恩科江南鄉試第三名之朱卷上的“本房總批”可據。該批語云：“罄澄心以凝思，渺衆慮而爲言，筆有堅光，語無泛設，非平日寢饋於諸子百家，未易臻此妙境也。詩才擷粹唐賢，經義研精漢代。綜觀五策，既殫見而洽聞；通校三場，尤涵今而茹古。揭曉後，知生家傳忠厚，學富縹緗，歷試前茅，英年食餼，久膺首薦，瑣院知名。此時星燦三垣，鳴鹿啟魁垣之端；來歲花明十里，登鼇蜚翰苑之聲，于生有厚望焉。”③從考官對其學問的讚賞及仕途的期許，可增加對韓應陛的瞭解。

　　韓應陛收藏圖書甚富，由《題識彙錄》可窺其面目。《題識彙錄》著錄韓氏藏書四百零六部，内宋刻本二十一部，元刻本九部，明抄本一百九十餘部（含影宋抄本一百三十餘部）。其中多批校題跋本，著名學者與藏書家如明代的姚咨、文徵明、趙琦美、張丑、朱之赤、馮彥淵、馮班、毛晉，清代的何焯、何煌、王聞遠、王士禛、葉樹廉、宋賓王、蔣杲、惠棟、錢大昕、沈欽韓、沈廷芳、顧廣圻、袁廷檮、鈕樹玉、段玉裁、周錫瓚、吳翌鳳、黃丕烈、戈載、戈襄、馮登府、張文虎等所作批校題跋，尤具文獻與文物價值。由於韓氏藏書至少有百餘種得自黃丕烈舊藏，④因此所藏黃丕烈的校跋本竟有近六十種之多，這無論在當時或現代，都是令人驚嘆的重要收藏。據繆荃孫《藝風堂文漫存·癸甲稿》卷三《華亭韓氏藏書記》介紹，韓氏藏書量遠不止此，其“玉軸牙籤，名抄舊刻，所積約十餘萬卷”，後來遭遇動亂，大部損失，“（咸豐）十年夏流寇犯松”時，“藏書版片古器書畫與所居俱燼”⑤，所存圖書，僅其子伯陽逃難時攜出者。

　　讀《題識彙錄》可知，作爲一位有識見的藏書家，韓應陛不僅勤於藏書抄書，潛心版本之學，更手自校勘，多具心得⑥。如其曾據所藏宋刻《袁氏世範》三卷《增廣世範詩事》一卷，以校鮑廷博知不足齋刻本，發現鮑本不足，並指出其訛誤之由，“其故在不肯細看本文，而輕易改抹所致。改抹處當亦自知未安，又懷不欲輕改之心，以爲較原本已善。又私心竊念作者文理或本平常，遂不復推求，而不知此由其偶不審本文之故，而非本文之文理有未善也。鮑稱善校，猶有此失，其下更未易言。”可見韓氏讀書校勘之精審。又如“宋刻《禮記》殘本九卷”條中錄張爾耆跋云：“舍人（即韓應陛）近欲編輯刻書人姓名以資考證，如鑒別鼎彝古器，必徵款識以爲信，其用心可謂勤矣。”衆所周知，利用刻工鑒定版本，至清末民國始形成風氣。傅增湘、張元濟、長澤規矩也等，皆被推爲先驅。殊不知韓應陛在收藏與鑒定實踐中對此早有領悟，並有編纂刻工姓名用以鑒定版本的設想，雖然未見成作，仍足證明其識見超羣。

　　韓應陛在版本考訂中，不時流露出對乾嘉間吳中藏書大家黃丕烈的推崇。如其跋舊抄本《龍筋鳳髓判》曰：“此書抄手筆意，與《鐵圍山叢談》蕘圃據宋蘭揮藏本補殘字跋中定爲張充之抄者竟無二，此書亦當斷作張手抄本，惜蕘翁未經跋出耳。據此推知，讀未見書齋所收本子多有來歷，復翁一目了然，而不能遍爲署出，他人見之無從識得，可爲一歎。”又跋元抄本《宣和畫譜》云：“至此書所以定出元人手者，不知何故。惜復翁未曾作跋寫入，無從分曉。”僅此二例，足徵韓氏對於黃丕烈的服膺，在版本鑑定上已至於依賴的程度。這不僅反映了黃丕烈於古書版本鑒定的權威性與影響力，又説明韓氏藏書在内容及理念上對於清代中期吳中藏書傳統之繼承。

　　二

　　《題識彙錄》不僅記錄韓氏藏書題識，又過錄各家藏書批校題跋，其中包含大量有價值的版本目錄學知識，以下略舉數事。

　　就校勘學方面而言，清代藏書家校書體例，在此書中多所反映。如乾隆辛丑周慶承跋舊抄本《大雅集》有曰：“竊繼先人之志，手自校閱，凡是正者四十餘條，悉以朱書小字標於上而不抹本文，蓋從先人校書之例也。其不知者不敢臆斷，仍闕之以待知者。”又如黃丕烈跋舊抄本《搜采異聞》云：“通體於字之是者旁加圈，非者、疑者旁加點，比《稗海》本衍文旁加尖角，此校之例也。”藏書家校書以保存原本面貌爲主旨的方法，於此可見一二。

　　從版本學方面來說，《題識彙錄》中著錄的個別版本，今或難以蹤跡，卻很值得留意，因其牽涉到相關版本的考訂。如所著錄明影宋抄本《王建詩集》十卷，每半葉十行，行二十字，不僅其行款與現藏中國國家圖書館、上海圖書館之南宋陳氏經籍鋪刻十行十八字本有異，其卷四、卷六所收詩也較陳氏書棚本溢出多首，說明該書在宋代已有不同版本系統，對於進一步釐清明清以來各傳本的源流及面貌有所啟發。又如曾經東吳毛氏、汪士鐘遞藏的明影抄宋書棚本《丁卯集》，《題識彙錄》中明確著錄該本下卷目錄後有“臨安府睦親坊南陳宅經籍鋪印”一行。這説明今藏上海圖書館的翁同龢舊藏宋刻本《丁卯集》，未必即前人所說的陳氏刻本，因爲該本並未殘損而不見陳氏經籍鋪刊記。再如張文虎跋明抄本《東園叢說》有云：“書中‘匡’字、‘貞’字、‘桓’字、‘姤’字，避作‘康’、作‘正’、作‘洹’、作‘遇’，又于‘太宗’、‘仁宗’、‘高宗’、‘朝廷’、‘上意’等字皆提行或空格，劄子亦有提行處，當是宋本原式。惟《籌邊》條‘國家祖宗’句誤連，蓋仿抄非影寫，故中亦不免脫誤也。”由此可見，前人對於“仿抄”與“影寫”是有所區別的，在鑒定與著錄此類版本時不可輕率。此類史料均十分重要而鮮爲人知，理應受到版本研究者重視。

　　《題識彙錄》中記錄的書林掌故，也頗耐人尋味。讀黃丕烈跋就堂和尚手抄本《閑閑老人滏水文集》，可領略黃氏購置書籍有人所不及之門道；閱蔣之翹跋舊抄本《宋員士羅滄州先生集》，又能體會其對於借出之書遭剪剜偷竊的切膚之痛。至於韓應陛在明抄本《歐陽文忠公居士全集》等題跋中，數次提及裝書工人施春圃之名，對於留心古籍裝修史的學者，尤其是寶貴史料。

　　三

　　對韓應陛藏書大致瞭解之後，不禁會對葉昌熾《藏書紀事詩》遺漏這樣一位大收藏家感到不解，但這不能責怪葉氏的孤陋，原因在於韓氏處世低調，更因其英年早逝，未及于生前整理家藏圖書目錄。世人對於韓氏藏書有所瞭解，已經到了民國初年。

　　最早介紹韓應陛藏書者，爲吳縣曹元忠（字揆一，號君直，1865—1923）。曹元忠于民國三至四年（1914—1915）任韓氏家庭教師期間⑦，曾幫助主人整理藏書，創編書目⑧。曹目民國初有兩種石印本問世，一曰《雲間韓氏藏書目》，附有書影若干；一曰《讀有用書齋古籍目錄》，附有曹元忠所撰《藏書記》十一篇。此外，尚流傳常熟丁祖蔭淑照堂抄本，與石印本大致相同，小有出入。諸本雖粗事分類，不免仍存錯訛，於是華亭封文權（號庸庵，1868—1943）重加編訂，名曰《韓氏讀有用書齋書目》（謄清稿本今藏上海圖書館，舊作抄本），並於民國二十三年（1934）由瑞安陳準袌殷堂排印出版。封本對曹目分類進行調整，糾正錯訛，並在曹元忠《藏書記》中增入部分韓應陛及他人題跋，較此前諸本爲勝。但曹氏原編及封氏重訂之目，都過於簡單且有漏略，未能充分揭示韓氏藏書全貌。今人深入了解韓氏藏書，可資參考的是以下兩部稿本：一是今藏南京圖書館的《讀有用書齋藏書志》（以下簡稱《藏書志》），另一即鄒百耐所纂《題識彙錄》。

　　初步推測，《藏書志》約編于曹元忠離開韓家後，下限至民國二十二年（1933）韓氏後人出售藏書之前。《藏書志》著錄韓氏藏書計五百二十餘種（曹目系統僅著錄四百八十種左右）。其體例詳記書名、著者、版本、版式行款、藏書印記，同時備錄各家及韓應陛題跋。韓氏後人編纂《藏書志》的意圖，是欲補曹目之不足，不特增加數量，更由簡目轉變爲清季流行的藏書志形式。需要指出的是，《藏書志》屬未完稿本，由其第五冊未編目錄，可知其藏書尚有未及錄入者。如今藏上海圖書館的明崇禎元年（1628）毛氏汲古閣刻本《周禮注疏》（清吳昕錄何焯、惠士奇、惠棟校跋，沈誠燾校，韓應陛跋），《藏書志》即未收錄，失收者當不止此。○12

　　《題識彙錄》，據吳梅序及鄒百耐自序，編纂於民國二十二年（1933），即韓氏後人欲沽售藏書之時。百耐（生卒年不詳）出生於書香門第，其父詠春也喜藏書。⑨百耐自謂“少隨先侍講京寓，國變南歸。侍講公著述之暇，輒喜考訂羣籍，命司整治之役，因得略識刊籍源流”，則其涉獵版本目錄之學由來已久。鄒氏後於蘇州自設百擁樓書肆，韓氏後人讓售藏書，委托其經理，可謂得人。

　　《題識彙錄》是在遍覽韓氏藏書的基礎上，略仿《藏書志》體例，按四部分類編成，業已定稿。此書雖稱“題識彙錄”，但有些圖書並無題識，書名下僅簡單著錄版本、著者。原書題識，鄒氏也有所選擇而非全錄。如韓應陛的題識未錄入者較多，或因鄒氏認爲其時代較近，價值不高，因而與《藏書志》不同處理。《題識彙錄》著錄韓氏藏書僅四百零六種，較《藏書志》少百餘種。從吳梅序云“撮錄諸書題識凡四百餘種”、百耐自序謂“盡讀所藏，得宋元明古本及鈔校善本都四百餘種”來看，鄒氏注重善本，意在編成一部韓氏善本書目，而未錄《藏書志》著錄的韓氏家抄本、近刻本及過錄批校本。令人關注的是，《藏書志》著錄的十來種宋刻《十七史詳節》本，《題識彙錄》也未采入。按常理揣度，或許《題識彙錄》著錄時，韓氏後人未交付該批圖書。

　　四

　　就著錄數量及體例看，《題識彙錄》似出於《藏書志》，是《藏書志》的一份不全鈔本。但細審兩部稿本，兩者仍存在差異。

　　《藏書志》稿本五冊，究係誰氏編纂尚不明確。茲觀其稿，鈐有“韓繩大一名熙字价藩讀書印”白文長方印，第一冊前半部分的每種書名上，都鈐有“价藩”朱文方印。表明韓應陛後人韓价藩曾對《藏書志》文字逐條審核。《藏書志》中凡遇韓應陛名號，皆稱“先大父”云云，據此，《藏書志》最初當由韓繩大主持編纂。《藏書志》中有些條目上，注有“不寫”兩字，也有原注“不寫”而後又刪去者。第二冊《諸儒校正東漢詳節》書名上，既注明“不寫”，還鈐有“德均審定”白文方印，顯然《藏書志》曾經韓氏後人韓德均修訂。又《藏書志》原無目錄，現除第五冊仍未編目外，第一至四冊前已寫有目錄，其字體與原稿迥然不同，應屬韓德均修訂時補入。韓德均即繆荃孫《華亭韓氏藏書記》中提到的韓應陛之孫，字子穀，曹元忠編目即由其委託。從“不寫”兩字可知，德均有意最終釐定謄錄成一清本，但未能卒業。

　　在韓氏後人欲謄清《藏書志》及準備出售藏書之前，曾請鄒百耐幫助審校過該稿。何以見得？一是鄒百耐在民國二十四年排印本《思適齋集外書跋輯存》的跋語中，有“曩歲應華亭韓氏讀有用書齋主人之徵整理藏書”之語；二是《藏書志》稿本上，除鈐有“百耐讀過”白文方印之外，還留下不少百耐的墨蹟（原稿以濃墨書寫或修改，凡淡墨校改者，頗多出於百耐之手）。如每冊目錄之上，百耐分別標寫出若干書名；又如修改文字時，百耐每將“先大父”改爲“韓綠卿”（韓氏後人並未接受而回改）；再如，百耐閱稿時曾增加按語。書中過錄《九經補韻》、《中華古今注》、《獨斷》黃丕烈題跋，後有百耐手書按語云：“此跋另用銀色素箋兩張工楷書成，爲所見黃跋中之最精者。”又如宋刻本《傷寒要旨》目錄後有墨書三行云：“崇禎甲申元宵蝶庵孫道兄見惠，向置亂卷中。庚戌端節後雨如瀑布，檢出裝好，補方六道，以備參考云。”百耐眉批曰：“未署姓名，不知何人手筆。卷中缺筆，避‘丸’作‘圓’。此書見《直齋書錄解題》，知爲李檉所撰，失傳已久，故蕘翁斷爲絕無僅有之奇書耳。”對於鄒氏按語，韓氏後人未全採納，或已用朱筆劃去。然而凡能爲此稿内容生色者，韓氏後人則仍保留。如掃葉山房刊本《大金國志》，原題“錢竹汀手校”，百耐除補錄戈氏半樹齋諸印外，又作眉批云：“細審校用朱筆，與跋頗不類，或即出戈小蓮手亦未可知。閱墨眉批，可證朱筆之非出一手。”其鑒定校本頗爲審慎。又如舊抄本《道藏本道德經八種》中的《道德真經衍義手抄》，韓氏原以“手抄”兩字爲衍文，隨手墨筆刪去，其朱筆句讀斷在“義”字，幸虧百耐細心，復將“手抄”兩字補入，免除了著錄失誤。再如段玉裁題跋本《春秋經傳集解》，原據段跋誤作“宋淳熙丙申閩山種德堂刻本”，後改成“明覆宋淳熙丙申閩山種德堂刻本”，而“明覆”兩字恰爲百耐所加⑩，而從清代直至今日，海內外藏書家與學者將此明翻本當宋本的不在少數○11。此外，對於版式、行款、印記等，百耐也多所修改補充，其例不勝枚舉。凡此種種，不僅反映鄒百耐參與了《藏書志》的修訂，而且曾據韓氏藏書校核，並據《藏書志》輯成《題識彙錄》。

　　上海圖書館所藏《題識彙錄》屬鄒氏修改稿本。除吳梅、鄒百耐序爲手書外，正文請人抄寫，後經鄒氏校改，並有“癸酉殘臘百耐初校”題識。書中“舊抄本《山村遺稿》”下文字，係百耐手抄補入。《題識彙錄》因係鄒氏所編，《藏書志》中未被韓氏後人採用的修改意見，此書中有所保留，並增加了相關的掌故。如明正德絳州刊本《絳州志》後百耐按云：“此書缺卷，已從百擁樓中庋存殘帙取出配全，紙、印如一，不啻延津之合，爲近年搜羅中一大快事。”在版本鑒定方面，《題識彙錄》比鄒氏修改過的《藏書志》更爲精審。如明許宗魯刻本《國語》有“蛾術老人”跋云：“此《國語》十冊，字體悉從《說文》，必非坊肆俗工所爲，辨其紙板，應是宋元間物，誠善本也。”韓應陛題記略云：“右跋以爲宋元間物，當不誣也。”後來曹氏、封氏諸目錄，均著錄此本爲“宋元間刻本”。百耐校閱《藏書志》時，曾謹慎地改作“舊刻本”，而《題識彙錄》中則明確定爲“明許宗魯刻本”。原稿中有“卷末有蛾術老人跋，謂爲宋元本，韓綠卿亦謂不誣云”語，後來修改時刪去。可知《題識彙錄》對於版本鑒定，較之《藏書志》及曹氏、封氏諸目錄有所增訂。

　　《題識彙錄》也存在不足之處。如其著錄體例，書名之下，大都先記版本，似欲強調版本特點，但也有先記著者、後錄版本者。著錄印章時，爲簡潔文字，每將相同類型的印章歸併著錄，或疏於分辨藏家早晚，造成藏家時代順序淆亂。如“明抄本《干祿字書》”條，葉裕數方印中夾雜張紫琳、陸氏金管齋諸印；“明抄本《大唐西域記》”條，將文徵明印置於季振宜之後；“元大德刻本《考古圖》”條，將朱彝尊印置於胡震亨之前。此外，《題識彙錄》著錄書名、卷數、版本等，仍存在不完整或欠規範處，略嫌粗疏。此類問題，《藏書志》已存在，鄒百耐曾作校改，但整體上仍未改觀。

　　《題識彙錄》著錄的部分韓氏藏書，至今仍保存完好，有案可查。如現存臺灣“國家圖書館”的韓氏舊藏，有《國立中央圖書館善本題跋真跡》可資檢覽；藏於上海圖書館者，連同鄒氏此稿，也因該館提供的優良服務，使本書的整理校勘得以順利完成。

　　此次整理标点，以上海圖書館藏《題識彙錄》稿本为底本，並據南京圖書館提供的《藏書志》電子掃描件核對，又參考利用了相關文獻。《題識彙錄》原稿按四部分列，未分門類，今仍其舊。原稿目錄分置各部之前，現爲便檢閲，統一歸併于書前。目錄與正文略有出入，則以正文爲準，對目錄稍作補正。原稿中小字夾註，現不再區分字體，均置於括號內。原稿中俗體、簡體字，酌加統一爲規範字。原稿中明顯之錯字、別字及衍文均加“（）”，而改正、增補字及說明則加“[ ]”。原稿中習見之避諱字逕改，不出校記。疑誤之字未逕改者，則用“□”，以示闕疑之旨。囿于識見，錯訛難免，尚祈方家讀者不吝匡正。

　　注文：

　　①各冊原題“雲間韓氏讀有用書齋藏書題識彙錄”，後遵從吳梅之意，圈去“讀有用書齋”五字。吳氏手書之序，首葉空白處有其致鄒百耐數語云：“尊稿四冊，來京時僅攜首册，爲作序地步。茲先將此文及自序（改稿）兩篇寄上。原稿首册亦寄上，別郵寄奉。尚餘三册在家，已屬大兒賡堯檢出送上也。百耐弟大鑒。霜頓首。書名宜照此爲要。”

　　②考韓應陛之生日有兩說：其一，檢道光二十四年甲辰恩科江南鄉試朱卷，其履歷題“嘉慶乙亥年五月初一日吉時生”。其二，檢上海圖書館藏韓氏家抄本《章子留書》、《新參梅花泉全譜秘本》，分別鈐有大小不同的“韓應陛字鳴唐號綠卿行三嘉慶癸酉生”白文方印。

　　③見《清代硃卷集成·道光二十四年甲辰恩科江南鄉試韓應陛卷》。《清代硃卷集成》，顧廷龍主編，1992年臺灣成文出版社出版。

　　④據本書黃丕烈（1763—1825）跋朱彝尊手抄本《竹翁美合集》，黃氏開設滂喜園書籍鋪在道光乙酉春，即其去世之年。

　　⑤見張文虎《讀有用書齋雜著序》。

　　⑥韓應陛藏書並經其校跋之本鈐印頗多，主要有“韓應陛鑒藏宋元名鈔名校各善本于讀有用書齋印記”朱文長方、“古婁韓氏應陛載陽父子珍藏善本書籍印記”朱文長方、“讀有用書齋藏善校本”朱文長方、“應陛手校”朱文方、“應陛手記印”白文方、“韓應陛讀”白文長方等印。此外尚有韓氏後人印記，主要有“韓繩大印”白文方、“韓繩大一名熙字价藩讀書印”白文長方、“价藩又名熙”白朱文方、“韓熙寶藏”白文方、“曾爲雲間韓熙鑒藏”白文長方、“价藩寶此過於明珠駿馬”朱文長方、“雲間韓氏圖書”朱文方、“雲間韓氏考藏”朱文方、“韓德均所藏善本書籍”白文方、“德均所藏”朱文方、“德均審定”白文方、“松江讀有用書齋金山守山閣兩後人韓德均錢潤文夫婦之印”朱文長方（又一爲白文長方）、“甲子丙寅韓德均錢潤文夫婦兩度攜書避難記”白文長方等印。

　　⑦見封文權《韓氏讀有用書齋書目序》。

　　⑧見《藝風堂文漫存·癸甲稿》卷三《華亭韓氏藏書記》云，“今伯陽之子子穀，年甫弱冠，性復愛書，盡發所藏，屬其師吳縣曹君揆一爲編書目”。

　　⑨潘景鄭《著硯樓讀書記·劉泖生校抄本墨史》有云：“此册爲吾邑鄒詠春先生芸碧巢故物，藏印可證。詠春先生哲嗣百耐，與余夙有契好，曩年曾設書肆于吳中，曰百擁樓，余旦暮過值，一鱗半爪，時有所獲。”

　　⑩該明本刻有宋本牌記，《讀有用書齋藏書志》將牌記抄錄于段玉裁題跋之前，鄒百耐認爲欠妥，在其天頭書“此牌寫在段跋之後”八字，後被韓德均用朱筆劃去。鄒在《雲間韓氏藏書題識彙錄》中不僅將牌記附錄于段跋之後，並將牌記中之誤字“室”改爲“窒”。

　　○11參見陳先行《打開金匱石室之門——古籍善本》。

　　○12該本有近人王大隆題跋云：“癸酉初秋，觀書于韓氏，十三經猶完善。韓氏書散，書賈秘不出視，後聞分散拆售，而此經及《公羊》、《穀梁》、《爾雅》四種皆歸葉丈揆初。”王氏所言“十三經”即指毛氏汲古閣刻《十三經注疏》本，多有清人批校或過錄批校，但未收錄於《讀有用書齋藏書志》中。

你还可能感兴趣

我要评论